华元青见她脸色陡然沮丧,心中一拧,跪坐在她的床前矮凳上,急急道:“姐姐,别伤心了!他不值得你伤心。”
云罗抬起乌黑明澈的眼眸久久看着他,摇头道:“值不值得不是由外人说的。我与他的事,青儿以后不要再管了,好吗?”
华元青见她神色郑重,心中气苦,道:“难道以后他无论对姐姐怎么样,姐姐都是心甘情愿吗?”
云罗看着他年轻稚气的脸庞,轻笑叹道:“朝歌不是真心伤害我的。他伤我一分,他心里更痛十分。若说他是恨我口不择言伤了他,倒不如说是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姐姐明白他,所以不恨。青儿不明白他自然会恨他。”
华元青陡然无言以对。
情到深处无怨尤。要怎么样的情深无悔才会像她一样这么全然相信不离不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更加糊涂了。
良久,华元青垂首起身:“我去请太医。”他说完匆匆出了房。
云罗目送他离去,眸色黯然。
过了半个时辰太医还未前来,云罗在绣阁中歇息。忽然院中有人断喝一声,随即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云罗被惊动,问房外的侍女:“到底出了什么事?”
侍女连忙道:“奴婢也不知,奴婢这就前去看看。”
过了一会侍女与管家同来到了绣阁门前。
管家隔门禀报道:“启禀皇后娘娘,是那个前些日子来的柳狂生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前门被门房赶出府又悄悄从院子侧门进来。如今被院中的守卫抓住了正在痛打呢!”
云罗一听哑然失笑。她想到的不是柳狂生怎么的这么不死心,而是疑惑李天逍怎么会派这种一根筋到底的固执读书人来劝她呢?
她能想象柳狂生被院中侍卫痛殴的情形,叹了一口气忍着身上的不适起身道:“让侍卫们别打了。万一打出了人命就不好了。另外,我再去见见他吧。让他死了这条心。”
她说着披衣起身,由侍女领着到了花厅中。柳狂生被几位如狼似虎的侍卫拖着到了她的跟前。
云罗看了一眼地上的柳狂生。他已被侍卫打得鼻青脸肿,头上的儒士帽与儒巾也七零八落的,那样子有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她摇头轻叹:“柳公子何必这么固执呢?本宫不将你关入牢房中定你一个奸细罪名已是开恩。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柳狂生擦了鼻下血,抬起肿胀的头,忍着痛正气凛然地一字一句道:“若能让天下太平,小生我就算赴汤蹈火又有何妨?!”
云罗心中一震,久久看着他那张平凡无奇的脸。【92ks. 】
柳狂生站起身来,傲然道:“我虽不过是一介书生,却知天下黎民百姓之苦。自从唐末以来天下大乱,百姓饱受战乱之苦,颠沛流离,民不聊生,难道娘娘没有深受其苦吗?”
云罗垂下眼帘,淡淡道:“这我比谁都明白。”
柳狂生见她意动,大喜过望上前一步却被侍卫牢牢扯住。他大声道:“娘娘仁心仁德,施粥铺让流民有一顿饱饭可吃,一计安民策呈到了皇上跟前。娘娘为的就是百姓。为什么眼前有个绝好的机会
却不肯抓住呢?娘娘……”
他一声声情真意切地大声说着自己的日思夜想的大道理。
云罗在心中苦笑。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李天逍要派这样的人来。这种一腔热血的书生她杀也杀不得,杀了反而成全了他一心为民的一世美名。如果与他费心争辩他往往占住大义,动不动就是天下苍生,动不动就是百姓如何。每每对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听多了听久了就算全然不信也会心中触动。
唉……
她以为她最了解李天逍,却不知他亦是明白她至深。他知道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原来,他都明白她。
云罗眸色深深,问柳狂生:“议和难道就是解眼前局势的唯一办法了吗?”
柳狂生见一向清清冷冷的云罗终于肯回应他,连忙道:“虽然这不是最终解决的办法,但是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云罗又问:“议和之后呢?天下不归一,战争始终又要再起的。”
柳狂生眼中熠熠,断然道:“那只能等待一位明君。”
云罗淡淡问道:“在你心中,明君就是李天逍吧?”
柳狂生见她直呼李天逍的名讳,面上显出大不赞同:“晋帝陛下英明神武,仁心施政。反之梁皇则比不上他。将来谁胜谁败一看便知。”
云罗摇头,柔柔道:“若我在,李天逍未必能胜得这么容易。”她眸色深深,口气依旧清淡无痕:“哪怕我知道终有一天他是天下之主,但是我也要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他一句话想要就能夺走的。”
“这天下分量太重。他若不费尽千辛万苦得到,将来又怎么能善待天下百姓呢?”她挥了挥手:“柳公子回去吧。你劝再多也是无用。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柳狂生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方才云罗那一席话简直惊世骇俗。
她不肯议和竟然是因为这个?!
可她又有什么资本信口开河说:若她在,李天逍未必能胜得这么容易?!难道她自认为可以左右天下战局?……
柳狂生被侍卫们拉下。他不解频频回头,花厅中那一位倾城佳人容止端雅脱俗。有风吹来,漫天漫天的海棠花瓣纷纷落下,仿佛漫天下了一场花雨,而她便是花中最美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