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而已。
“无论纳兰家有几位宰相,出过多少皇后,这天下是姓‘祁’的。”
音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
纳兰易正怒火中烧,还未来得及斥祁明夏忘恩负义,猛然间感到巨痛噬心,垂下头看去,锋利的箭头从他胸口穿出。
鲜血似火扩散,点滴消耗要了他的命,他不可置信的瞠目看向对面身姿挺拔的祁家男子。
他就这样死了……?
眼看着纳兰易倒了下去,在他还没完全咽气之前,祁明夏遗憾对他叹道,“本王也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只是暂且,本王还不想与冷家为敌。”
“你……你……”身后步声靠近,纳兰易血如泉涌,伸出手颤颤指着祁明夏,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时不与他,话未出口,人已归西。
“七皇弟来得正好,着实替为兄解决了一件难事。”
为了慕汐瑶,祁云澈定会赶来,可他同样深谋远略的七弟怎会疏忽了他?
故而祁云澈来此,并非先入城救人,而是来找他做个了断。
跨过纳兰易的尸首,来到祁明夏面前,祁云澈俊庞无澜,深眸无波,只问道,“你想要如何?”
知道眼前的人早有所料,连引纳兰易站在那般显眼的地方说话也是。
诚然,杀了纳兰易不但为祁明夏除去一个阻力,对他来说亦是省事,至少此时,他不想花太多心思在这里。
“七皇弟可是挂念城中之人?”
对方才发生的事,祁明夏只字不提,更将刚被折了性命的吏部尚书生生无视了去。
他淡容上挂着温和的笑,一弯星眸,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好似他们兄弟二人只是在这处巧遇,并无什么特别。
可是他问罢了,回应他的唯有祁云澈的沉默。
多日不见,都忘了他的七弟素来就是个生人勿近,不善言笑的。
扬手屏退了身后欲上前来的护卫,再用欣赏之色将祁云澈这一身蒙人贵族装扮细细打量。
末了,祁明夏才道,“为兄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与你在这般情况下见面,与你——为敌。”
最后那一字出口,祁云澈身后暗流肆涌,杀机四伏,悄无声息的夜魅在周围徘徊,风吹,草动,夺人性命出其不意。
祁明夏俊容不惊,始终含着一缕笑,微微回首看看自己的身后,想得天下者,哪个不是早有所备?
只有时候行到某一步,不得不孤注一掷。
“倘若天下和美人,只能让你选择其一,你当如何选?”
……
洛州,城东。
身后远处的张家那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惊动了周围的百姓。
锣声、鼓声震天响起,秋日天干物燥,火星流窜,紧挨着的房房舍舍极容易被波及,弄个不好半座城都要遭殃。
站在东城门的小门外,汐瑶回首看了半响,眼见火势愈大,她的脸容也不自觉跟着沉了沉。
慕汐灵站在她不远处静静望她,时隔一年多,回想初见时,她只觉这女子虚张声势。
明明只长自己一岁,小小的便做了武安侯府的主子,来到慕府扬威耀武,偏生母亲等人对她皆毕恭毕敬。
那时,慕汐灵多想看大姐姐狠狠的当众出一次丑!
只后来想起,才恍然她是打心底羡慕她的。
而今物换星移,眼前的慕汐瑶何其明耀。
换下艳红繁琐的嫁衣,她着一身类似骑装的深紫色衣裳,青丝完全束在脑后,除了一根简单玉笈子之外,再无任何装饰。
她坚定的黑瞳中流光溢彩,比一年前更为成熟,浑然,周身都焕发着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臻首娥眉,倩影惊鸿。
淡风浅拂,扬起她的发,丝丝缕缕从她面颊拂过,为她卓越的身姿平添几许柔情,只站在那处空地上,稀薄的月芒笼上她娉婷身姿,将她身影拉得纤美柔和。
方是一瞬,她竟是变得遥不可及。
慕汐灵微微怔忡,暗叫奇怪,分明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却叫人见得一眼轻易难忘却。
也仿佛,这正是慕汐瑶的本事呢。
正望得怔怔出神,忽得那女子回身来四目相对,慕汐灵愣了一愣,局促的神色方是没有收住。
“三妹妹怎么了?”汐瑶对她盈盈一笑。
知道她看了自己许久,本不想理会,可转念想来,慕坚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今夜与张家一齐葬入火海,而她……
“姐姐莫要用这种眼神看灵儿。”
避开汐瑶含笑揣度的直视,慕汐灵敛下眉目,清冷说道,“我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爹爹与张家一样,于我来说可有可无。姐姐觉得我凉薄也好,无情也罢,只要姐姐能让灵儿依附,灵儿保证不会多生异心,你若不信,大可将我斩杀在这里。”
听得她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站在一旁的凝香焦急得都快哭出来。
张家已亡,连她这个小小的侍婢都知道,她们王妃今后只能依附于大小姐。
“妹妹多忧了。”汐瑶淡声,神态轻松自若。
“我早就说过,我从未将你和你的母亲当作敌人,往事已矣,妹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裴王妃,无人会伤害你。”
“原来姐姐根本不屑杀我。”慕汐灵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如此灵儿便安心了。”
不知哪时开始,她便是有种毫无缘由的肯定。
此一生,和慕汐瑶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