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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鲛
壹
扬州李记老酒的掌柜李河南除了是一个诗人,还是一个有乐子的人。他有乐子是因为他有一个漂亮的外国老婆。
诗人的老婆鲛长的很特别的,深眼窝,高鼻梁,厚唇大嘴,幽幽的浅黑皮肤,满头满身打卷的黑长头发。她是个不同长相拼起来的事物,就是拼的挺好看。反正一眼看上去她就不是个中原人。她那种事其实就是大家一般说的杂种,只是那个说法很不好听,用来叫一个就住在三块门板隔壁,整天和和气气的老板娘很不好意思。
李河南每天坐在柜台后边给客人舀酒。更多里外的杂务都是靠着年轻俊俏的老板娘,跑进跑出的操持。李记老酒算是一家酒馆,招牌菜却是老板娘做的鲜鱼。阿鲛每天一大早要去城东鱼市挑拣食材,她提上一个小鱼篓子去走一座小城的街巷,两只光赤的脚板一整路拍打在青石铺面上,都是清的平的没有声音。可另有一路是得靠她用腿脚拖带起来的晶莹透光的环子链子,那东西她就不太管得住。那些透明的椭圆石头开凿通透了环环相接起来,跟她脚踝上戴着的晶石箍环连成一串。那是一支牵绊住女人一对光脚的水晶镣铐。
老板娘每天走过市镇的时候脚下清脆的一路带响。她的手上也带着响动,也带着那么粗那么长的一副水晶镣铐。还有就是阿鲛在城里住过了三年,每一天里都要上一趟菜市,做两顿鱼汤,从灶头到桌面的忙乱,还有晚上收档了跟邻居嫂子讲点八卦。她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全身上下是玲珑干净,熘滑熘滑的褐皮腻肉,一对浑圆的奶房暴露招摇,大晕圈,嫩奶嘴子。至于人家胯底下的黑毛和屁股深沟里的细碎花心子……那种事就光搁在心里想想吧。总之阿鲛住在扬州城里的三年岁月里边,从来就没有一个街坊邻里,见到她穿过哪怕半件衣裳。
每个集上的渔夫都知道,李记的掌柜娘子是个有大能耐的小姐姐。她不像他们用网捞鱼,她能用手抓住鱼,用牙齿衔起来鱼,她要是愿意,也许勾一勾脚趾头就能把一条肥大的鳜鱼踢上岸去。她是他们做鱼这一行里的神。而且她还每天过来照顾他们的生意。粗豪的汉子们见到光身小老板娘一片恭恭敬敬的招呼寒暄,师娘来了啊,师娘吃了嘛?
来啦来啦,吃啦吃啦!然后她挑两条鲫鱼,挑两条鳜鱼转身就走了。到月底才结钱。三年下来的买卖情谊根本就不是露在面子上的。三年里只有一回,阿鲛姐姐惺惺忪忪的脚步不稳,脸有点红,舌头有点大。后来知道她整晚上陪诗人的故交多喝酒了。诗人自己不会喝酒。阿鲛大着舌头说我得醒醒。她从鱼摊上摸起一把剪刀,晃了两步自己就掉进了水里。鱼市要靠船,就是紧挨着长江的边上。人家手上脚上可是都带着那一长熘压舱一样的大石头环子,众人光是看到有一支细小的水涡绕过江面打了一个圈。她再爬上来的时候有点醒,有点不好意思,也是转身就走,连要的鱼都忘了拿。鱼老板提起来颠颠的追上去,生怕姐姐转反了巷口,他还把她一路送进了家里。等到老板再回江边,他就见到满集市的人张嘴瞪眼,他们眼睛前边的江水面上浮起来一条一丈长的大鳄鱼,白肚朝天,是从头到尾给开了膛的。他们后来在里边找出来那把剖鱼鳞的小剪刀。光是那张鱼皮都卖成了一笔大价钱。
邻家嫂嫂们一早就互相传扬过了。阿鲛其实是个吃过大苦的姑娘。你光是个食客吧,你总不好意思凑到人老板娘的sū_xiōng上去细细看看。不过一堆女人挨在一起就大不一样。阿鲛满身上的细腻皮肤里边,布满着绵密的细小陈伤,说那是用一种大海里的蛟丝才能抽煞出来的。那种动物的筋拉到像蜘蛛丝一样细,能像精钢一样尖利,做成满满一把鞭梢以后,往背上只抽一道,人的整副背嵴上要疼过一碗茶的功夫,才能渗得出来绵密的血珠子。满背上的血珠子能渗一整天。那是因为鞭丝太细太深了,被打坏的都是皮底半寸以下的筋络。沉在深处尖尖利利的疼,还能再疼上三个晚上。还不怎么留疤痕。嫂子们都只听说过官府大堂用大棒子打人屁股的,这时候试着去想想,心里寒噤一下。然后呢?
然后就是给你翻过个身来,往胸脯肚子再加上两下吧……
每天必须得光着屁股出没在扬州这样的繁华地方,这样的事情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前因后果才好。南海那边要用那么狠毒的办法打女人,是因为那地方都用女人潜到深海里去找珍珠,阿鲛做过好几年的采珠奴隶,干那种活儿的女人哪一天要是找不够数字,自然就得等着挨打了。
李记老板娘俊俏的右奶以下偏左,肚脐眼子右上有一处巴掌大的红色印章。不穿衣服远远就能看见。晚上串门的姑娘媳妇坐在李记的堂中,拿过桌上油灯近看。那个印居然还是个阳文的印,真是用刀子在人皮上刻除赘余,凸显出来的字体。每一刀都要刻进三分深度以后,兜底剜起一小层肉片来。按照阿鲛的说法,刻完以后当时就要往肉伤里填塞进去掺朱砂的灰浆,填满以后环绕肋骨打紧布条。那种大秦的灰浆是吸进血去都能变硬的。等过十天拆解开来,从肉里挑出石模,每一笔刀伤都是被支撑开来,又凝结生聚,只是新生的肉和皮都只能依照模子定住形状,高就高了低就低了,这是一个打进人身体里一辈子不会再变平整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