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在巷道尽头的煤壁上仔细观察,拿钎杆在一个地方用力一捅,煤帮塌落,露出一个黑洞。用矿灯照进去,照见了几根横七竖八长满白毛的坑木就象是死人的尸体,顶上十几米的高空悬挂的岩石呲牙咧嘴如同死神的牙齿。老冯抽回灯扭头就走,让徒弟通知工作面的工人赶紧上井。
井下二十多个工人不一会儿都上来了,老冯对唐庭禄说:“唐矿长,咱的矿完了,采不了煤了。”
唐庭禄以为出了人命,坐在椅子上不会动了。
胡庄高说:“到底咋回事?”
老冯说:“胡矿长,巷道打进废矿的古塘里了。”
胡庄高不解,唐庭禄听到这儿缓过神来,急忙问:“是不是又跟别的矿打通了?”
老冯说:“是废矿的采空区,大顶有十几米高,吓死人哩!”
唐庭禄说:“二号工作面开不成了?”
老冯说:“一号工作面也采不成了,得赶紧封井!”
唐庭禄大吃一惊:“为啥?打通的地方咱堵上不就行啦?”
老冯摇头道:“十几米高的大顶,落下来能把矿车吹出井,谁敢下呀?”
唐庭禄听明白了,老冯所说的风,就是矿井里大顶塌落时挤压产生的强大气流,其力量之大能把满载的矿车吹出井筒,把人煽到巷壁上变成肉片。唐庭禄默默抓起工作服往身上套,他得下井看看能否堵住废矿的古塘。
老冯惊恐地说:“唐矿长,不能下!刚才放炮已经震动大顶了,碎石渣子一个劲儿往下掉!”
唐庭禄不说话,继续往脚上套水靴。
老冯又说:“唐矿长,说句不好听的话,你非要下,就给我们开了工资你再下吧。”
唐庭禄眼睛里含了泪水:“冯师傅,咱的矿……真完了?”
老冯叹道:“谁不想多出几年煤多挣点儿钱?没办法……”
矿工多是本地人,唐庭禄还梦想着万一找到补救措施恢复生产,因而不给工人发工资企图留住他们。工人们就要求下马峪乡政府出面干涉,乡政府通知了玉县煤管局,煤管局下令立即封井,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将追究唐庭禄的法律责任。下马峪乡政府乡派出所为确保安全,命令老冯在矿井两侧打眼放炮,炸毁井筒填死了矿井。
绥北公司投在下马峪煤矿的一百万血本无归,杨书瑞疼得眼睛里几乎要淌血,把失
败归咎于唐庭禄经营无方。唐庭禄说:“这咋是经营问题?选址就没选好……”一句话捅到杨书瑞的肝上,因为是他亲自去玉县选的矿址。杨书瑞大怒道:“你为啥不等一号工作面出完煤再掘进?这不是经营问题是啥?”
唐庭禄愣了半晌才说:“杨书记呀!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快点儿出煤吗?开辟二号工作面的方案你和尹书记不是都同意吗?这会儿咋把屎盆子都扣在我一个人头上?”
杨书瑞说:“你是矿长!我不过在大原则上把把关,具体经营是你负责!我要是事事都管还要你这个矿长干啥?煤矿的事,你给地委打报告!”
唐庭禄冷笑一声说:“杨书记,想推卸责任也不是这种做法,主要责任不在我身上,我不当替罪羊!”
唐庭禄说完扭头就走,杨书瑞指着他的背影骂道:“没良心!白眼狼!谁把你调来的?谁把你提成副县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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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书瑞不能不急,尹国庆经营的饭店至今没上交一分利润,西卫县的再生胶项目也是凶多吉少;当初山东某地的一个研究所来西卫推销他们的轮胎再生技术和加工设备,德宁地区汽车多轮胎需求量极大,废旧轮胎成灾。这个项目可变废为宝,成本低利润大。西卫县吸收各方资金买技术买设备建厂房投资三百万建起了再生橡胶厂,第一批再生轮胎生产出来因强度不够不能使用。目前该研究所还在寻找原因,前景如何谁也说不清。杨书瑞的心一直悬着,再生轮胎如果失败,由他决策投资的一百五十万将化为乌有,他害怕承担这样重大的责任。他把下马峪煤矿的责任推到了唐庭禄头上,同时又把西卫的责任推到席锦章头上,逼着席锦章追回投资。席锦章知道追回投资是不可能了,目前这种正在“研究解决技术难题”的似乎希望尚存的状态其实就是最终结果;只要有人问,便是“正在研究解决”,没有人问,问题也就随着厂房长草机器生锈而自然消亡。
在西卫县再生橡胶厂的设备购买技术转让基建施工等等方面别人得了多少好处席锦章不完全清楚,落进他自己腰包的是实实在在的两万块。西卫县政府规定,凡引来投资者可得到其引资额百分之五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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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检委书记曹良铭第二次与康云青谈话,这一次他没有叫康云青去纪检委,自己亲自来到绥泰公司。
曹良铭说:“我一来就没好事。”
康云青说:“曹书记,我有思想准备,哪个厂长经理不得让人告几回?啥问题你就直说吧!”
曹良铭说纪检委又收到了举报信,检举康云青与鹅毛岭武警煤矿矿长岳建周武警煤矿车队队长李学红相互勾结诈骗绥北公司十八部“太托拉”,还有康云青购买高级轿车贿赂税务局逃税。第一个问题行署副专员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