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后请。”
孙丽华和成卓远一前一后进了大殿,慕容微雪一等这才入了殿。
~~~~~~~~
几人入席,自然成卓远和孙丽华坐位首,慕容微雪坐成卓远下方,陈巧云坐孙丽华下方,赵兰儿又坐慕容微雪这一侧的下方,若是寻常,自然陈巧云和赵兰儿应该调换位置过来坐的,但是因今日是陈巧云的大日子,所以陈巧云的位置要比赵兰儿好。
说起来是家宴,但是却没有一丝轻松的氛围,规矩礼数仍旧是最被看重的。
宫人伺候了成卓远一众人净了手之后,便就一一上了菜跬。
“万岁爷,您先尝尝这道银鱼莼菜汤润润喉吧,”陈巧云盛了一碗羹汤递给成卓远,一边含笑道,“这莼菜还是定安王遣人送来的,因路途遥远,沿途一直用冰镇着呢,倒也新鲜的很,万岁爷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成卓远接过青花小碗,喝了口,也点头道:“果然是不错,过了这时节,怕是又要几个月吃不上莼菜了。”
孙丽华笑道:“云儿倒是越发体贴了,也愈发会伺候人了。”
“太后也喝一碗吧,不然太后一会子又要数落云儿厚此薄彼了。”陈巧云又盛了一碗双手递给孙丽华,一边笑道。
“偏生你是个油嘴滑舌的,如今在慈瑞宫也就罢了,若是出了这慈瑞宫竟还是这般顽劣促狭,岂不是人人都要怪在了哀家的头上?”孙丽华笑着点了点陈巧云的额头,眼中满是疼惜喜爱任谁都瞧得出。
“太后整日劳累六宫之事,云儿逗太后一乐也就罢了,哪里敢出去败坏太后的贤名?”陈巧云也笑道,这一老一少倒是其乐融融得很。
孙丽华喝了一口那银鱼莼菜汤,一边转头对成卓远道:“云儿从今儿四更就忙着张罗着这家宴,万岁爷吃着可还觉得入口?”
“云儿的厨艺的确有长进,都快赶得上彩英姑姑了,想来也是太后教导有方,”成卓远点头,一边就着自己的勺子给慕容微雪舀了一勺子的茄泥给慕容微雪,一边道,“这茄泥倒是比御膳房做得好,朕记得你好这口儿。”
“多谢万岁爷。”慕容微雪道,倒也没觉得多羞,一派落落大方。
自打成卓远进了慈瑞宫,成卓远便就一门心思地偏袒着自己,慕容微雪如何瞧不出,她今日之所以头戴秋海棠,也是有一番用意的,几经起落,她也越发看得清了,成卓远或许有他的不容易,即便他如今记不起从前,也即便他又要册封陈巧云,或者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新人进宫,但是他始终也是真的都是对自己好。
她从前也是装聋作哑不愿看清,但如今成卓远苦心孤诣这般待她,她心里不是不动容。
所以如今,只要他给的,她都坦然接受,不再纠结于过去,也不再感伤于未来。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听得一出戏文来——
他把眼儿瞧着咱,
咱把眼儿觑着他,
他与咱,
咱共他,
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
怎能够成就了姻缘,
就死在阎王殿前,
由他把那碓来舂、锯来解、
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煠。
哎呀由他!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
《思凡》,市井莽汉都会哼唱的戏文,原不该是豪门贵女该听的,但是今时今日,她耳畔却尽是那小青衣咿咿呀呀的唱腔。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是呀,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
孙丽华挑了挑眉,瞧着慕容微雪不动声色的一张脸,心中不由得暗道,今日慕容微雪倒是颇有些不同寻常,她瞥了一眼慕容微雪鬓发上的那朵秋海棠,明明是浅粉色,她却觉得红得刺眼。
孙丽华喝了口汤一边慢条斯理道:“如今咏仙殿已经修好了,云儿素来最喜欢朝贵妃那儿跑,以后怕是整日都要缠在贵妃身边呢,还望贵妃不弃才好。”
“太后说笑了,臣妾与巧云妹妹素来最是投缘的了,臣妾正求之不得,哪里会嫌弃妹妹呢?”慕容微雪淡笑道,手中的乌木镶银的筷子到底也是一顿。
如今陈巧云也是一声一个“臣妾”,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陈巧云笑道:“即便是贵妃姐姐嫌弃,云儿也会腆着脸皮日日黏着姐姐呢,谁叫姐姐最是好性儿呢?”
“瞧着你们姐妹如此投缘,哀家心里也是欣慰,后宫嫔妃若都像你们姐妹一般同心,那可是我天池之福,”孙丽华一边放下筷子,一边对成卓远道,“皇上也是时候给云儿的宫殿赐名了,说起来咏仙两字儿到底不吉利,如今宫殿都整修一新,若是过了十五云儿都搬了进去,却偏生殿名还没个着落,岂不让人笑话?”
“太后所言极是,朕也正想着呢,”成卓远一边道
,一边看向慕容微雪,柔声道,“昨儿朕在双影斋瞧着贵妃的书案上摊着一本《全宋词》,贵妃正读到一阕《鹊桥仙》,朕觉得很是不错,贵妃觉得呢?”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慕容微雪轻声吟诵,顿了顿,道,“万岁爷打算赐名纤云殿?”
“总是贵妃最懂朕心。”
凤穿牡丹的桌帷下,成卓远的手,轻轻地捉住了慕容微雪的手,再舍不得放开,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