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将剑柄设计成中空,又在整个剑身内部装置了一排互相钳合的转轮,剑刃一侧还有一道内部纹路诡异、开口细比发丝的罅槽。气瓶置入剑柄,触发机括后便会向剑身释放出强势气流甩动转轮,气息交错后再从剑刃风罅冲出,从而形成一道震颤的气波,若是剑法运用得当,锋锐的气波足够延伸至数百步外,杀人于无形。
早年的这种剑,在气波冲出的一刹那,会带着一股酷似缯帛被撕裂的声音,所以被称作裂帛剑。后来工匠们改造工艺,逐渐消匿了这种声音,但这个名称却一直沿用着。
裂帛剑岑双之所以没有资格使用,是因为正确使用它的剑法剑路向来都是高阶剑士秘而不宣的绝技,主要用来对抗神觉师。老师虽然死前将剑送给了她,却来不及教她运剑。
从无恙泉出发一路逃奔到这里,岑双虽然没有遇见过神觉师,但有几次身处绝境时,也尝试触发过这把裂帛剑的机括来对付敌人,可是每一次都在汹涌剑气的巨大反冲下四处翻飞,最后摔的狼狈不堪,周身百骸都仿佛被重新接合一回。不过,倒是也曾经有过三两次歪打正着,因此而脱了险。
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再一次尝试时,猎人们却已经悄然『逼』近,感觉到杀气的岑双猛的跳出树干,却已经太迟,一条荆棘铁鞭瞬间便卷住了她的脚踝,铁刺绞进她的皮肉,疼痛钻心入骨,紧接着一串串镖箭也毫不留情的从四周朝她疾飞过来。
弹指之间,她便为她须臾的懈怠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失去了任何躲开的余地,只有接受她的命运。
而就在上百枚铁镖就要接连刺入她的身体时,命运却安排这些来势迅猛的镖箭像是凝固了一般,骤然停在了空中。
一只脚踩在了漂浮的铁镖上。
接着,一个人影缓缓的顺着一串铁镖的轨迹走了下来,一路走到岑双面前。岑双知道自己终于遇见了传说中的神觉师。
只见那神觉师向前抬起一只手臂,密林的深处便远远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叫。随着那些惊叫声,一件一件的刀钺镗锤从树干间直直的飞来,汇聚在他抬起的手掌上方,撞击出一声声铮然的巨响,火花迸溅着,不一会儿便形成一团硕大的“铁球”。
周围的猎人们都被收掉了兵器后,神觉师一声呼哨,忽然飞过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林间快速的盘旋了一周,随着一声声闷响,那些猎人一个一个被那团黑影远远撞击了出去。
正如岑双过去听过的那些关于神觉师的故事反复证明过的一样,这些剩下的猎人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全都明智的落荒而逃。
“这么说来,他倒是救了你咯……”老人略有不解的问。
“不,”岑双坐在老人对面,微微凝起了双眉,说道:“击退了那些赏金刺客之后,那个神觉师跳上了那团黑影,紧接着那黑影便朝我俯冲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它卷了起来,它的速度快极了,一下子就冲出了树林,很快那些本来看不见顶的大树已经在我脚下很远的地方,我脚踝还流着血,血顺着脚尖不停的往下滴,滴下去听不见声音……我这才发现,那黑影是只怪鸟。”
“现在想来,我依然怀疑那是不是在做梦,它的翅膀张开来,几乎有这间屋顶那么大,我被它抓在手里,它的爪子不像平常的鸟爪那样嶙峋,而是像野兽的手掌一样厚重。而它身上都是黑漆漆的羽『毛』,说是羽『毛』,更像是鱼的鳞片,我看见它的翅膀在月亮下面映出油亮的光……”
老人点点头,他也曾经确实听说过,在高山深泽这些人迹难至的地方,有着体型极其庞大的异兽存在,有人说它们是上古巨人遗留下的宠物,也有人说是神龙后裔的变种分支。总之,对于普通人来说,它们可以算是另一个世界的物种,绝不会轻易见到。如果它们在某地显迹,那人们便免不了为之『色』变,认为这是神祇将要降下灾祸的征兆。
然而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原来这些异兽是可以被人驯服的。
“是的,”岑双说,“那神觉师骑在它背上,不停的大声笑着,黑鸟也不停的嘶叫,好像在应和着他。那声音震耳欲聋,每一波叫声传来,我浑身都被震的颤动。当时我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让它就那样抓着,心想这可能就是我的结局了罢……”
“可是这时候,发生了怪事,”岑双的眼神泛起波澜,“它好像绊了一跤……”
“绊了一跤?”老人有些不解,“鸟儿飞在天上,怎么会绊了一跤……”
“是不会,但是那感觉,就像是绊了一跤,”岑双说,“然后它便像是飞不起来了,直往下坠,好像有一股力量把我们向下拉,那力量……像是一股风,因为,本来往下落的时候,气息不是应该从下面吹上来吗?可是我却感觉到身边的风是从上往下的,猛烈极了,而且那风的声音,非常奇特,或者说……奇妙……”
“怎么说?”老人聚精会神的听着。
岑双低头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空灵,很通透,像是……像是满天的星星都落了下来。如果说微风是溪流,狂风是波涛,那么这风便是雨,”她又将头抬起,缓缓的说:“一场永不落地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