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当然再接再厉接着凿。
直到第二个白天过去,唐糖就着将黑未黑的夜色,终于欣喜地将手探入了那个窟窿。她伸头往里唤了一声,然而听不见一点回声,却有凛冽的寒意由那个窟窿幽幽泛出,阴风里带着腐朽潮湿的气味。
那个墓穴的建造者大约从未想过,日后会有一个单枪匹马的傻贼来到此间,夜以继日,偏生用世间最执着笨拙的法子,一凿一凿,凿穿他布下的坚硬防线。
片刻之后,唐糖摸到了墓室森冷坚硬的墙壁,墙面是用冰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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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凿出的窟窿还不足以令唐糖全身通过,她不得不继续奋战了一个整日,直到第三个黑夜到来,她才得以正式跃入这间冰室。
火把在冰室之中极不好用,稍稍烤上一烤,头上就会有大片的水花砸落,落在身上侵透衣衫,刺骨生寒。
唐糖只敢点一支蜡烛,就着微弱的光线环视四周,这应当就是墓室的门厅所在。
明瑜大长公主死后迎接访客的方式极其独特,大厅的中央并非镪池,亦不是传统墓穴中的钉板,而是一块刀锋密布的巨型冰块。
唐糖摒息去分辨那些挂在尖利刀锋之上的模糊形状,终于分辨出那些或黯红或已然墨黑的可怖碎冰,正是那些自翻板跌入墓室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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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自认不是胆小之人,然而她三天未眠,面对眼前此景,不免还是有些恶心腿软。她背转身,轻轻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勉力抽出袖中羊皮卷来对照。
据齐王透露,这个公主墓至今还无一个活人走出去过,这张羊皮卷只是建造者当初绘制蓝图时,为有心人默记,偷绘于其上的。
故而这个羊皮卷只作参考之用,墓穴中许多细节,或被建造者所保留,又或许后来改得面目全非,这都是不可知的事情。
唐糖辨认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处于图中所绘那个迷宫墓殿的上方。
至于如何下去……睡意漫漫袭来,唐糖知道不该在苦寒冰室里入睡,她强拧一把手臂,手执蜡烛,蹲身去寻可能埋于地下的墓殿机关。
烛火映照下,唐糖发现地下的冰面也并不平整,整间墓厅的地板,竟是由无数枚紧密镶嵌的大小冰齿轮扣咬而成。
这样的构建确然精妙,不过唐糖小时就曾在古书之中读到过,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于是她循着它们之间相合相依的路径,去寻找冰轮之间传送和制约的关系。
然而寻了数丈之远,她却发现制动全局的那枚主轮,根本就藏于主厅翻板之下的刀锋丛中!
那一小片刀锋被她锯落之后,顺带亦扑簌落了好几块碎骨碎肉,纵是它们冻成了冰,那股血腥之气依旧扑鼻而来。
唐糖别开眼睛,掩鼻去拨那个冰齿轮。
怎奈力道根本不够,冰轮只微动了动,脚下格局未曾稍改,挂于旁侧刀锋上那些杂碎却继而扑簌落了几件下来。
唐糖只得以双手去转那只主轮,不料左手刚探去一捞,竟捞到了一只冻了冰的耳朵。
因为恶心到了无以复加,她干脆发了狠劲,奋全身之力而上,那只主轮终于缓缓而动,脚下相咬合的所有冰齿轮亦随即联动起来。
唐糖的小臂被锯钝了的刀片磨得血肉模糊,阴冷的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腥味。
一丈远的冰面上,慢慢洞开了一处豁口。
她生怕地面另有暗器,贴着冰面匍匐而去,然而方行了半丈之远,那个豁口却悄悄合拢了,最后以致于消失不见。转头再看那枚冰轮,也已然还原到了最初的样子。
唐糖回头又去转那冰轮,怎奈回回都不及返身,眼睁睁望着那个豁口再次合拢。
就这样耗了总有几十回合,最快的那一回,唐糖以一只扳手卡住主轮,须臾间她的衣袖都已然触及了那个豁口的边缘,却因扳手为起冰轮碾落,最后一次眼望它消失。
唐糖算算时辰,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硬着头皮只身下来,哪怕问齐王要一个小卒当帮手,这会儿也不至为一件那么无稽的事情在这儿奋战。
她本想着此来无归,很不愿拉个无辜的人作垫背。
绝望连同困意一并袭来,此际她一着急,狠掐了一把腰……腰间的工具囊袋当啷坠地,那枚晋云镇铁匠铺所得之马蹄钥匙……正巧滚落在了冰面上。
主轮之下,尚且零星落着许多散碎之物,唐糖强忍恶心,将那些冻了冰的杂碎一一拨捡开去,在那只暗绯色的冰手之下,她终于找见了一个马蹄型的凹槽。
齐王凭什么肯定此间无人来过?
马蹄匙乃是晋云山的铁匠当日新造,然而将它放入凹槽,却根本毫厘无差,有如定做。
并且这样一来,这枚钥匙恰好钳制住了主轮的反转,那个豁口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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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燃起一柱信香,一来用于计算时辰,二来也方便在困极了的时候烫醒自己。
顺利下到下层之后,唐糖终于亲眼看到了羊皮卷上的真相。
真相在微渺的烛光里,依然格外震撼。
眼前的墓室竟是数不胜数,而每一间都以悬停的方式逗留片刻,随后便会再次投入无尽变换之中。唐糖计算了数回,确认每隔三分之一柱信香的样子,它们便会完成一次变幻。
只是这齐王预备的信香,气味何以……唐糖已经无法专心投入迷宫的计算,脑袋晕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