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兆青忽然转头问赵南琛:“在英国,还过得惯么?”
赵南琛似乎一直防着他,但仍没防住,他一对她说话,她竟然吓得手一抖,将一把叉子掉在地上。
燕兆青捡起叉子,让服务生换一把。赵南琛脸涨得通红。
燕兆青仿佛觉得好玩,又说:“怎么,留学好几年了,还没拿惯叉子啊?记得以前你在家里,吃饭都一定要用叉子的。”赵南琛知道是调侃她,脸越发红。
章丽泽停下来喝一口酒,正好听到了燕兆青的话,她笑说:“可不是?以前一天到晚磨着我跟我讲她的兆青哥哥。现在人大了,害羞了,看到兆青哥哥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服务生递来新的叉子,赵南琛接过来叉一块鸡肉,“当”的一声,屋里人说话声立时断了。赵南琛强忍怒气,硬撅撅地对她母亲说:“你好了没有?怎么不把我以前换尿布的事一起说出来?就你记性好!”
“你这孩子……”
“够了,”赵南琛又用力拿叉子戳了下盘子,狠狠说,“别提以前的事。”她嘴里不知不觉间塞满了鸡肉,腮帮子鼓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这已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叶琬幸灾乐祸地溜了燕兆青一眼,又有点不平,仿佛是自己的好意被人拒绝了。
赵光鼎很不耐烦地看了章丽泽一眼:“你也真是老了,总提她小孩子时的尴尬事情做什么?平甫,还是你来给我们说说,你妹子这几年在英国的情况。”
章丽泽白了丈夫一眼,心想:“你就会帮女儿。”
卢香与却很高兴,觉得原来章丽泽和她也差不多。她也催儿子讲:“你妹妹这么漂亮,在外国一定很多人追吧?”
这纯粹是恭维话了。赵南琛小时候不漂亮,长大了也不。但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自养成了一股天真娇憨的贵气,似乎高人一等。
燕平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了想,露出笑容:“说到追求者,我们学校有个足球队员……”
赵南琛拿叉子指住他,嗔说:“燕平甫,你不准讲!”
燕平甫笑说:“奇了,我讲都没有讲,你怎么知道我要讲什么?难道这件事中间还有甚隐情?”
赵南琛咬着嘴唇,欲笑不笑的:“反正不准你讲,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和那个印度女孩的事也说出来。”
这回轮到燕平甫紧张了:“你才别听人乱讲。”
赵光鼎含笑看着二人,对燕翅宝说:“看看,这背着我们在英国发生了不少事呢。”燕翅宝也笑:“随他们去吧。他们自己的事,真要讲,我们还不要听呢。”他说得大家都笑了。燕平甫和赵南琛互相看了看,也笑了。
这时,服务生端上来辣大虾,一人一盘,唯独赵南琛没有。
章丽泽说:“怎么少了一盘?”要回头招呼人,燕兆青把自己的推到赵南琛面前。
燕平甫看到,忙说:“南琛妹妹不能吃辣,一吃就脸上发痘子,我给她单点了份鱼翅,一会儿就上来。”
赵南琛像推开烫手山芋似的忙将辣大虾推还给燕兆青。
叶琬实在忍不住,暗暗瞪了她一眼。
卢香与在一边笑儿子:“我养你这么大,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样细心?怪道你要自己点菜,原来是有预谋的。”
赵南琛见她说得露骨,低下头不说话了。她有点想看看身边燕兆青的脸色,又不敢。
章丽泽见众人一味围着她女儿,席上另一个年轻女孩叶琬却无人问津,不禁过意不去。正好卢香与又夸赞赵南琛气质好,到底是留过洋的人,章丽泽趁机说:“气质这东西也是天生的。你看琬儿,还不是出落得气质不凡?”
屋里又是一静,好像成语接龙时遇到了稀罕的末字,一下子接不上来。
叶琬正把虾解剖好了往嘴里送,见一下子提到她,也是一愣。她还是把虾送进嘴里,然后大方地对章丽泽说:“赵伯母过奖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引起了席间人对两个女孩的比较。
叶琬今天难得穿了一套洋装,大概也是她唯一一套洋装。姜黄|色折褶绸裙,鸡心领子,泡泡袖,褶与褶间,夹衬着黑色里子。她几乎没化妆,也没戴任何首饰,清汤挂面,但底子好,清秀到极致,折射出别样的艳光。赵南琛今天则精心打扮,松花色短外套下是一条大红平金裙子,可当晚餐裙亦可当舞裙。她头发梳成路易十四时期的一个宫廷发型,妆面也是法国这段日子流行的,口红是标新立异、不会脱色的桑子红。她的美丽与她本人有很大差别,像是踞着她的脸画出的一张面具,但因她满身的千金小姐贵气,让人不大愿挑剔她的毛病。
燕翅宝先开口说:“各有各的好。”
鹿萦红见赵南琛撇了撇嘴,她自作聪明,补充说:“那是你们男人的眼光。依我看,还是南琛好些。琬儿的妆太素了。”
她这一番话,只有更叫赵南琛心里不舒服,好似在说:她花那么多心思,也不过胜在化妆上,且只能折服女人。
燕翅宝皱皱眉头,心里怪这个姨太太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