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岙坐在厅堂内西边一溜的椅子上,豪饮了几碗茶,方才马车内吼得几乎冒烟的嗓子终于舒服了几分。
从武华城内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补给东西,刚好见到这高家宅墙高门厚、庭深院大,想必东西还算齐全,便敲门买东西,只是——
“来来来,几位贵客,吃瓜果、吃点心!”一名身穿缁色缎衣、圆脸发福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异常热情招呼谢岙等人。
“高老爷客气,”谢岙没想到买个东西也会见到当家老爷,好不容易寒暄完,顶着旁侧某只青龙不耐烦到快要的气场,忙拱手抱拳道,“不知高老爷可是备好了吃食,我等也好就此离开,不多叨扰。”
“不急不急,几位贵客远道而来,不妨在鄙府多住几日,品一品本地特酿的溪花酒,尝一尝溪花鱼二十七种做法,岂不美哉?”
高老爷瞅瞅这身形利落、面貌干净的少年,捻须眯笑;再看看另一位虽面容普通,却气度清贵、身姿翩翩的青年,更是一脸满意,不过待看到西边最后一张椅子上清盈端坐的秀美之人,笑容顿时僵了僵。
“不知这位姑娘与两位公子的关系是……”
谢岙含着秋梨的腮帮子抽了抽。
对匆匆过路之人,这高老爷怎地问起如此私人的问题?
而且…关系?难道说是同行之人?可是一名女子与两个男子远行还是同一辆马车……
啧,又不能说是扣留在身边的不知名妖魔!
眼看随着时间推移,高老爷神色越来越疑惑,雪禅越来越紧张,谢岙脑子一热,口中答道,“她是在下的家眷——”
“啪嚓!”一张楠木高几被某只龙爪震碎,随即一道怒吼如雷落下。
“狗屁家眷!”
“噗——”高老爷一口热茶喷出。
“为奴为仆,为卒为役!总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是家眷!”戎睚大爷瞪着谢岙,脸色黑沉,眼神森森,每说一句气势暴涨一截,大有谢岙敢反驳就咬一口的架势。
“咳咳咳…”接收到高老爷惊奇诧异目光,谢岙一阵猛咳。
喂喂,哪有气质容貌这般佳、衣衫鞋履这般好的仆奴!
谢岙干笑两声道,“这两日他们关系处的不太好,有些小矛盾,故此才……”说罢在戎睚看不见的角度,给高老爷递出一个‘小情人吵架闹别扭’的眼神。
高老爷望着那边怒视少年和女子、一副捉奸表情的青年,一脸了然,暧昧笑笑,“原来如此,老夫理解……” 随即看戎睚的目光多了份遗憾,看谢岙的视线多了份热切。
谢岙被这目光看到眼角一跳,果断起身道,“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等还要赶路,就不便叨扰……”
“公子哪里的话,正是天色不早才要住下来,这夜里赶路多不安全,”高老爷连忙站起,“况且公子若是往北去,更是要好好休整一番,从百里之外的山脚绕行。”
“绕行?”谢岙纳闷掏出袖中一副地图,“这山秀图上不是标示着村外有路可通么?”
“从这溪茅村往北,原本确实有两条通路,一条是顺着村外不远的东泽河,行船渡水;另一条是村尾一处山脚拱洞,一般牛车马车皆可穿行而过,然而如今这两条路都行不通了,”高老爷叹了口气,“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次地动,那拱洞下的溪水上涌,把洞彻底淹没了;而那东泽河更是在不久前无法通行,村里人便用、便用……”
说到这里,高老爷忽然一个猛扑上前,“还望公子救救小女啊!”
高老爷几乎要拉扯上谢岙衣角时,被那青年凶神恶煞一瞪,两手哆嗦着缩了回去。
“那河水不通,与贵宅的小姐有何关系?”谢岙一脸莫名挠头。
“公子有所不知,那东泽河如今在河道最窄之地出现旋流,河道就此被堵住,船只别说通行,就是靠近都毫无方法,”高老爷一脸苦色道,“村里人都说是河神现影在求媳妇,已经送去了好几个黄花大闺女,如今都被吞下了那涡流里,这次抽签抽到了我高宅,除非……除非小女能在三日内嫁出去,否则就要轮到她被送入那河里去!”说罢,猛然抬眼,脸上闪出热切希望,“所以还希望贤侄娶了小女,最好明日完婚!到时候我高宅金银珠宝、地宅良田皆归贤侄……”
“轰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声音乍响,厅堂两侧的白粉墙壁竟同时向外轰然倒塌,高老爷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尘土飞扬中,那衣衫华美的青年气煞猖猖,冷冷一笑,一抹白森森的獠牙露出唇边。
“河神?哼!本大爷现在就去捉了这河妖,碎了它妖丹喂耗子吃!!”
……
青峰峡口之间,湛湛河水上,一无轮无马的宽长车厢兀自漂浮,逆风而行。
“所以说……为何不把马车先留在高家宅,等灭了妖再渡船?”谢岙望着前方横断河面的巨大涡流,头发吹得威风凛凛,声音吹得拐弯发颤,两手捉着窗框不敢松手。
耳包匍匐在车厢地板上,前爪向前爬到车沿,灰毛脑袋刚探出车外,强烈水汽扑面而上,登时吹得灰毛倒竖,赤红兽瞳缩成竖线,尾巴迅速紧贴着地板。
“区区河妖,收拾起来还不是动动手指的功夫,何必浪费时间往返那村子,直接前行就是!”戎睚一弹指,车厢随即又前行数丈,正悬于涡流上方。
谢岙从车窗探出脑袋向下看,只见这涡流极大,五光十色,水波似琉璃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