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无辜被卷进来得人,此时此刻她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一声“抱歉”正欲脱口而出,然而小洛转念想到: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不仅显露了自己的恐惧让他分心,更加辱没他生死相伴的情谊。
“你救了我的命,又陪我走了这一段,这份情谊已足矣,如果实在没办法了,你只管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其实即使我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也未必会伤害我,母亲自小将我当做男孩养,除了她没人知道我是女子。”小洛言语里透着坚定决绝,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为了他的安全,暂时不将隐瞒的事告诉他。
车声一震,刘世昮愤然起身跃下马车,“罢了,与其在两山夹道中动起手来,形势对我们更凶险,不如就在这儿来个了断吧。”转而对身处轿笼里的小洛道“你放心,听脚步声这些人里没有功夫特别出挑的,还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马车的厢壁灌了铅芯普通刀剑伤不了,你乖乖待着不要出来分我的心。”
小洛听他语气里微含着怒气,便不敢再多言语,只得听话的坐回了榻上。帘幔阻隔视线,只听外面风声呜咽,植物瑟缩,竟不闻山中常有的鸟啼虫鸣,似乎连不识人事的飞禽走兽都因这隐隐流动的肃杀之气惊避。
刘世昮昂然朗声道:“不必鬼鬼祟祟的跟着了,有什么事不妨现身一叙。”话声未遁,草丛间齐刷刷站起数十条黑衣短打、手中寒光毕现的精壮汉子。
小洛轻轻撩起窗帘,透过菱形镂空木窗棂观察外面的情形,当见到对方的衣着时暗叫:不好!轻声提醒刘世昮道:“多加小心,看衣着这些人是要杀我的人。”
刘世昮闻言沉声反问道:“你身上的剑伤也是他们刺得?”
“嗯!”
听到小洛的回答,刘世昮冷冷一声:“来得好,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只见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敢回黄山!”,言罢举手微摆,身后数十条人影陡然齐身跃起,整齐如一向刘世昮扑去。
马嘶鸣、人声啸,顷刻间刀剑铿锵之声宛如惊雷不绝于耳,帘幕在呼啸的气流中翻卷,时有利器刺进肌肉的“噗噗”声。不知是刺了谁、伤了谁,听得小洛心惊肉跳,想要出去看看,却又想到自己根本就不会功夫,即便出去了也帮不上忙,反倒让他因顾虑自己的安危徒增困扰。
“咚”的一声,有人跳上马车,车身摇晃间使得正坐立不安的小洛猛然跌倒在地,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颗硕大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她脚边,滚烫的鲜血如瓢泼般洒了她满身满面。从未见过此番情景的小洛,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仍不忘紧紧咬住嘴唇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即使真的刀斧加身她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她唯一能为深陷险境的他所作的。
没了头颅的身体,刹那就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绵绵的栽倒在地,轿帘随着它倒下的方向落下来多半。现出刘世昮原本超然清俊的脸,面上竟然是一般的凶狠,然而当看到满脸鲜血的小洛被惊吓得失神的样子,那双眼眸中流露出内疚心痛的眼神。
小洛本想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但是他身后随即罩上来的刀光隔断了他们的视线。她看见那闪着寒光的兵刃,像一幅巨大的网笼密密实实的将他罩在里面,她已经看不清他伟岸挺拔的身影,唯见那一抹青竹色的衣角在刀光剑影中翻飞。她要紧牙关、闭上眼睛,可是为什么眼不见心却更加痛!他在兵戎中挣扎求生,而她在黑暗中受着折磨。
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慢慢零落下来,终于一切逐渐重归于平静。小洛慢慢睁开眼睛,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刘世昮那日站在玉兰树下的样子,淡然而且安然无恙,然而眼前的他全身披满鲜红的血,甚至面目都被鲜血渲染地有些模糊不清。他站在正午刺目的阳光里面容模糊,脚边横七竖八的罗列着一具具断臂残肢,狰狞的杀气萦绕不去,仿似修罗转世。小洛觉得丝丝缕缕的凉意像蛇一样顺着脊梁委迂地爬上来,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想要逃离刘世昮,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裸的杀戮所带来的恐惧。
强压下心头的颤栗,小洛跳起来跑向他,因为心里着急竟然忘了脚下还横陈着一具无头尸体,加上因惊吓脚底发软,忽觉脚下一绊直直的向外飞去。盯着马丰硕的臀部她心中暗叫一声:完了!扭头闭眼一幅听天由命的模样。
千钧一发之时,小洛忽觉腰间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一侧飞去,凌空一旋结结实实的落进了一幅坚实的臂膀里。她猛然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刘世昮一双关切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脸一红,急忙挣扎着跳到地上,扯着他染血的衣襟关切地问:“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重不重?”
刘世昮睨着她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急切模样,轻笑道:“你呢,吓坏了吧!?”
小洛突然意识到这样在一个大男人身上摸来摸去有多暧昧,再看他正盯着自己意味深长的笑,脸烧得更厉害了,幸而此刻她脸上也满是鲜血遮住了两颊的绯红。她别过头,假装摸了摸脸上的血,掩饰道:“我在问你呢,干嘛不回答反倒问我!”
刘世昮低头看了看身上,“我没事,这血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