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西秦帝都城郊的方向,本来应该是荒无人烟的时候,却慢慢的驶出一辆马车,并不是皇家马车的规格,相当的低调,但却是从官道上行驶出来的。
是玉凌风派出来送玉凌华的马车,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下得了狠心的决断,而是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将他送走,玉凌华十分安静的坐在马车内,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一切似乎都变得宁静下来,到了如今,他没有什么放不下,也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倒也是可以走的十分的轻快了。
玉凌华合着眼眸静坐着,听着马车的车轮倾轧在道路上,发出的声音,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
只听得外面车夫的一声急喝,马车猛然的一听,玉凌华觉得奇怪,却是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父王,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好好的看看孩儿,如今要走了,是不是该给孩儿一个道别的机会?”
这声音里还带着些微的稚嫩,可却有着不容否决的坚定,什么时候,他眼中一直长不大的孩子,竟然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原来的模样?
他挑开帘子,示意车夫在一边儿等他,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向玉无邪,看着他的目光,在温和不过,“无邪,怎么会是你来送我?”
“难道,在父王的眼里,除了三哥和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孩儿半点的位置了吗?”玉无邪纵身下马,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朝着玉凌华走了过来,“还是,看到是我,您这心里不开心呢?”
“不,我很开心,不管是谁来,我都开心。”玉凌华摇头,如他这般的,有人前来相送,也是应该谢天谢地了吧,“至少这样,让我看起来,不会那样的失败,毕竟还有人是关心我的。”
“关心?”
说起这个词来,玉无邪的心里就有些冷笑,他一步一步的朝着玉凌华逼近,“父王口中的关心,就是在母妃尸骨未寒之日,就将我送到东辰去,若不是三哥,我可能都不能活到现在,又或者,早就已经不知道变成怎样落魄的样子了,这就是你口中的关心?”
“无邪?”
玉凌华怔然,面对玉无邪,他是心怀愧疚的,但当年他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那般,在西秦皇宫里,他断然活不下去的,皇后的性子,容不得他的存在,即使他这个罪魁祸首,也并不希望有这么个孩子出生,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无论如何都会护得这个孩子周全,这是当年,他亲口答应他死去娘亲的。
这些话,这些事,他大抵永远都没有跟玉无邪说出口的机会,想要解释的心情,到了最后,他竟然什么都不说了。
当年,是他对不起他娘亲,如今这孩子这般的责怪,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那么,今天来送我,可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他抬头看着玉无邪,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有好好看过一眼的儿子,原来,在不知什么的情况下,他已经长得这般的高了,那眉宇间的柔和大抵是随了他的母亲,他想着想着,竟然脱口而出,“无邪,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母亲?
他还真的是好意思在他的面前跟他提起他的母亲来,玉无邪心里又是一声冷笑,可笑他长这么大了,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一面,就连听说的机会都没有,在整个皇室的子孙里面,他就好像是从外面捡回来的一样,从来不受到人的重视,也永远不会得到被人正眼的看待。
“孩儿今天来,不过是想和父王好好的喝一杯。”玉无邪扬了扬自己手上的酒盅,“这人都要走了,怎么可以不喝一杯,宫中御用的桃花酿可不是哪里都有的。”
玉凌华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但转瞬间,那眸子又暗了下来,他接过玉无邪手中的酒,毫不犹豫的喝了一大口,仍然是不由的赞叹道:“果然是好久,还能在最后一次品尝这酒,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了。”
他笑着看着玉无邪,那眼神在玉无邪的眼中,是说不出来的古怪,他甚至本能的想要去避开这样的眼神,害怕自己下一秒就会不忍心似得。
手里的酒盅被玉凌华扔到了一边儿,撞击到了地上的石块上,清脆的瓷器应声裂开来,玉凌华走上前去拍了拍玉无邪的手,“无邪,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愿怪你,这辈子,是我这个做爹爹的对不住你,但是,你不要同我一样,去追求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只求你这一生都平安喜乐,若有来生,我必然好好赎罪,你要恨,恨我一个就……”
连一个“好”字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玉凌华的手已经从玉无邪的身上滑落下来,整个人都朝下栽去,玉无邪习惯性的拉住玉凌华的手。
原来,原来他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这酒里有毒,他都明白了自己的来意,那为什么,他还要将那毒酒和下去,难道他真的是那样的没有脑子吗?
“不,不可以的!”玉无邪的情绪在瞬间崩溃,眼前的这个人,虽然他对自己的关爱甚少,但他到底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这么多年来拼命的想要争取注意力的对象,而他,竟然就这样简单的将自己揭穿,让他连一句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怎么可以,他绝对不能原谅这一点。
玉无邪死死的拽着玉凌华的手,顺着他倒下去的姿势,自己也跟着半跪在地上,他看着那嫣红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淌出来,刺目的厉害。
“玉凌华,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分明知道那里面有毒,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