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也是注意到了今天子涵的特别,他愣了一愣,轮廓清晰,清秀庄毅的脸上是一幅吃惊的表情,他轻轻走到子涵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挨着她坐下。
傻瓜。
子涵没有抬头,只是轻轻侧身,把头靠在嘉明的肩膀上:明,我好累。
嘉明拉过她的一只手,用双手握在手间。没事,一切都有我在呢。
——嗯,一切都有我在呢。
——子涵要的,也仅仅就是这句话而已。
凌晨三点。
窗外的夜毫无情理。
风吹的有些猖狂了,黑漆漆的夜空里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像死了一样沉默。
梦都在失去了太阳的庇护之后正在轻轻降温,就像要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吞噬一样。
夏天,真的就这样静悄悄地过完了。
世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沉默。这是南希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东城的夜从来都不会暗下去。
南希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悄悄起身,靠在床头,看着这陌生的一切,这是她从未到过的地方。
这是一间小小的简陋的屋子,不过四十平方米。一张简单的床,一个木制的黑色衣柜,一张黑色的木桌,然后是满世界的画:素描。
地上,墙上,桌上,衣柜上,挂满了那些深青,亦或是浅黑的线条。南希试着起身,却感到一股从大脑蔓延到全身的重量——头疼,
她想抽烟,转过身去找她的包,却在床边的黑色小木桌上发现了一盒头疼药和一张纸条。
醒后记得吃药,你还有病在身,不要乱跑。北陵。
嗯,北陵。
南希低下头来回忆,一点一点绵长而又疼痛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直至她和她的画到达圣辉大教堂,此后戛然而止。
她只记得当天她头痛欲裂,随后世界是一片空白,苍白,是那种从地狱中渗现出来的白,那种让人感到死亡气息的白。
——想必自己是晕倒了吧,应该是他送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她抬头看了看以前从不会熄灭的夜空,再看看身旁,还好,她的画还在,那就好呢。
喉咙里传来一阵阵干涩与疼痛,她想抽烟。
她把那张纸条随意揉成一团扔向窗外。
如此简单明了的一个动作,只是轻轻揉成一团,扔向,窗外。
她拒绝着一切,从来都是。
她侧身抓过她的包,翻她的烟,找了很久很久却没有见到踪影。
——她的烟丢了。
她看着包里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只是她的烟不见了。她感到了莫大的失望。
她只是失望,对于烟会丢,或许她没有感到意外吧。
旁人无法理解烟对她的意义,她抽烟,她享受着那种与世隔绝的温暖,从烟头袅袅的云雾中,扩散到她的心,至每一个细胞,至每一寸伤痕累累的灵魂。
在这个装满虚假的世界里,她依恋着那份温暖,这份永恒的,真诚的,不会有所欺骗的温暖。
或许大多数时候,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从无比拥挤却也无比孤独的大街走过,留下一条溢满堕落香烟味的街,然后身后是一群无聊的人的指指点点,湮没在了车水马龙的繁华里。
这样的场景走过太多太多,可是又能怎样呢?
她从不去理会这个世界的那些让人恶心东西。
她,永远是她,那个遗世独立的叫做陌南希的女孩。
烟,是堕落的,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可她就是爱上它了。
孤独的人很少说爱,一旦说了,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她会为了它,付出她的一切。
烟,便充满了南希的整个忧伤的国度。
一遍又一遍,她翻着她的包,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生活,终究还是这般充满了无奈。顶着暗淡却也清冷的灯光,她起身翻下床,行走在杂乱的地板上,布满整个房间的画,却像布满旅途的荆棘。
南希看着这些画:振翅欲飞却是残翅的蜻蜓,散满残砖长满青苔的破损的墙角,风雨雷电过后湮没在尘土中的小草……
墨色深浅的搭配,泛黄的旧纸页,线条胡乱地搭配在一起。南希看懂了,这全是这个世界最落寞的事物。
——就像她自己一样。
——就像她自己一样。
南希默默走在画堆中,她能感到每幅画中散发出来的生命的气息。
是的,这些落寞的东西,却给了她这个世界给不了的那种真实感,一种有关于生命的,灵魂的真实感。如果在过去,她就如行尸走肉般在生活着,那么此刻,她终于知道她还活着。
她就像从这些画中窥见了自己那久违的灵魂,那毫无重量却布满伤口的灵魂。
——这些画就如一面面镜子,她从这些画中,看到了自己。
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句话:我懂你的孤独。
——我懂你的孤独……
也许,这句话是真的吧,虽然南希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可是,那又如何呢?
那又如何呢?
——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懂她。她从画中起立,来到床边,收拾好她的包。关于她的那幅画,那幅有着南希和五使徒的画,伫立在床头。
生本苦事,来世上走了一遭,也终究会叶落归根。既然它来自这里,那她也就再没有必要带着它前行了。
她的旅途,只需要她一个人就够了。
拎起包,穿过满屋子的墨香,开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