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雪籽,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过,站在峨眉山下的峨嵋弟子却不敢有半分懈怠,远远看到那个一身白衣的男人踏雪而来的时候就全身一凛,然后迅速地迎了上去。
“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的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上扫过,白衣峨眉弟子立刻低下了头,“掌门让我等在此迎接,她已经在山上恭候多时。”
白衣男人的目光平静无波,似乎对于峨眉掌门并没有亲迎并不在意,只淡淡扫了一眼山脚耸立的那块高大的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解”字的巨石,移步向山上走去。
在他身后,白衣峨眉弟子微微松了口气,袖口下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已是汗湿重衫。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剑神西门吹雪,刚刚他淡淡扫来的那一眼,虽并未含杀意,但其中巨大的压迫就已经让他几乎要站立不住。这种浑然天成的威压,他只在两个人身上见到过。一个是他们峨眉的现任掌门,另一个则是卸下掌门之位后深居简出多时的前任掌门,现任大长老,独孤一鹤。只不过,后两者因为他是峨眉的弟子,在他面前时还有所收敛。直到刚刚直面了西门吹雪毫不掩饰的威压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与这些武林真正顶尖的高手之间的差距,堪称天堑。
紧了紧拳,白衣峨眉弟子又很快提起了精神跟在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五步之外,向着山上走去。整个江湖上武功能够达到西门吹雪和他们掌门那个高度的,不出十指之数。这中间的差距却并不是勤学苦练就能够弥补的。天赋和资质,永远是习武之人迈不过去的天堑。江湖中人才辈出,涌现过的武学天才多如过江之鲤,然而即便往前再数百年,能够达到他们这一高度的人也不过数位。他们掌门这一代人,在整个武林数百年的历史中都堪称是英雄辈出,风云汇聚了。
他自认没有掌门的天资,但武功剑法在如今江湖年轻一辈中也是顶尖的,否则也不会被掌门派来站在门口迎接西门剑神。只要他勤加修习剑法,即便以后达不到掌门的高度,也必然不会让人小觑。想到这里,峨嵋弟子的脚步又加快了些许。
只不过,在看到前面那个背脊挺直,只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的修长身影的时候,白衣峨眉弟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然后,就是唇角压不下的一缕苦笑。
他们的掌门大人,有时候,还真是乱来……
以西门吹雪如今在江湖上的超然地位,放到任何一个江湖门派,在听闻他要到来之后,就算不是诚惶诚恐,也必然会摆出掌门亲至举派相迎之势。可放到他们掌门这里,居然就把他一个普通弟子往门口一扔就完事了!他甚至还不是掌门的嫡传弟子!虽然这里面也有掌门并没有嫡传弟子的原因在里面……
其实说起来,峨眉的现任掌门叶芷然,在江湖上的风评一向不错。武林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中,她年纪最轻,武功却是最高。以不到三十的年纪跻身武林四大剑客之列,天资之高可见一般。当初在点苍剑派,她一招逼退前任点仓掌门的时候,有眼力的人就已经看出来,再过几年,恐怕除了武当掌门叶孤鸿,其余诸人在她手下都走不过二十招。
然而,即便如此,在她身上却看不出任何少年得志的天才惯有的诸如目中无人,嚣张狂傲之类的恶习。就是当年败于她剑下的点仓前任掌门,也不过是留下一句“后生可畏”的感慨。可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温柔和气带人有礼的峨眉掌门,在对待两个人的时候,却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专门为了他们在峨眉山下设下一块解剑岩不说,即便如此次一般真的有要事寻人前来,也是绝不会站在门口迎接的!按照叶芷然原本的意思,来了就自己进来,迎接个毛线啊!最后还是在大师兄张英风的劝说下,才勉强扔了个二代弟子在门口做做样子。
而偏偏,她不待见的这两个人却是能让整个武林都为之忌惮的人物。想到这里,峨眉弟子就有些汗颜。能够一封信把西门吹雪叫来,态度却如此怠慢的,找遍全江湖也唯有他们掌门一人了吧。可了解当年那段旧事的人,即便知道了她的态度,也唯有留下一声无奈的长叹,却说不出是她的不是。甚至连西门吹雪本人,也不会对此有任何在意。
能够震慑整个江湖的两位绝世剑客,在他们掌门眼里却什么也不是……白衣峨眉弟子有时候觉得自家掌门和她的师姐们真心强悍,各种意义上。
叶芷然等待西门吹雪的地方不是峨眉的玄真观大殿,而是峨眉后山一处小小的演武场。
一身粉色长裙的女人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中,身旁是一颗苍苍古树,漆黑的枝桠寂寥地伸向天空。雪粒似乎变得大了一些,顺着风飘飘扬扬地落下,在靠近她身边时被无行的气场弹开。看得出她已经在树下站了许久,身上却没有半点雪迹。及腰的长发被风掠起,又慢慢落下,腰间双剑上华丽的流苏在风中碰撞出空灵的玲音。察觉到身后来人,她也并未回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西门吹雪走到她身边停下,同样也未开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演武场中。
扫清了积雪的空地上,有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练剑。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年纪,说是少年都有些勉强了。他手中的长剑并未开刃,从他断断续续并且时不时打到自己的动作间不难看出他的长辈给他一把未开刃的剑练习的原因。
“看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