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肉泥,苏淮煮了一锅清水,瞥眼看了看窗外。
晌午的天气正好,细碎的日光折射着残雪,晶晶亮亮。院落中央扫出一块空地,陆辕搬了个小马扎在那坐着,跟前搁着一个瓷盆,掐头去尾的黄豆芽正被他一根一根丢进去。
苏淮说,这样把黄豆芽上黄|色的缨子和须根揪下去,吃起来爽口,看上去也漂亮。
“嘿嘿,我择好了!”埋头苦干的陆辕忽而感觉一片黑影覆过来,赶紧递过去瓷盆。
陆辕这个人遇到吃喝玩乐从来都是没什么原则的,现在美味当前,他当然是没理由跟自己的厨子过不去。
此时,他手里捏着一根野菜,正冲苏淮眯着眼笑:“这种野菜我从来没见过,叫什么?”
草绿色的野菜只有半指长,肉肉嘟嘟的长得倒是讨喜,好像缩小了几号的小荷叶,陆辕捏着茎,拿手指戳了戳圆圆的叶子,小荷叶就开始晃个不停。
“这是莼菜,炖汤很鲜。”苏淮抢过陆辕手里的小菜,丢到盆子里,抱着就往厨房走,陆辕自然是好奇地跟着。
“苏大哥,这是啥?”
“这叫七宝鲤鱼,猪肉、木耳、香菇、笋干、青黄豆、茴香调成的七宝馅料,待会儿填到鱼肚子里,清蒸了吃。”
“诶?你干嘛把我择的菜都码在盘子里?生着就能吃?”
啪——
一巴掌拍在某人蠢蠢欲动的爪子上。
“别动!”
灶上旺了火,大锅涂了油,一盘子码好的素菜稳稳转移到锅里,扫上芡汁儿,苏淮端起锅打着圈儿晃,菜因为芡汁儿慢慢黏在一起,锅子一甩,左手拖着盘子接着,圆饼似的菜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回到盘子里——这种手法,叫扒菜。
这道菜本是叫扒全素,需要很多时令菜拼在一起,但是隆冬腊月,没有那么多条件,苏淮便是把冬瓜、白菜切成细长条间隔摆了一圈,中间放了晶莹剔透的黄豆芽,润了一层芡汁儿显得色彩更加光泽,陆辕单单是看那层白乎乎的蒸汽肚子就开始抗议了。
“先端过去。”接过盘子的当口,煮的水开了,苏淮抓一把鱼肉泥,巧劲儿一挤,食指和拇指之间就出来一个肉球,再用大拇指指甲盖儿轻轻一跳,肉球噗通一声落到沸水里,不一会儿胖乎乎的白丸子就全都漂起来了。
这边儿下了莼菜和调料,那边清蒸的七宝鱼也是做得了,苏淮支使陆辕继续端盘子,自己走到后院,拎出一小坛酒。
“苏大哥,你原来藏了这种好东西啊!”本是盯着一桌子菜的陆辕自打苏淮进屋眼就开始发直,满眼期待地看着苏淮开了封,一股浓郁的米香飘出来。
原来是小米酒!
陆辕本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虽说小米酒有点寒酸了,但是激起他的酒瘾还是很容易的。苏淮刚刚满上酒杯,他就迫不及待地抓过来,一口闷下肚。
略略浑浊的酒液入喉,微微呛口的辣,回味却是淡淡的甜,浓浓的醴香熏人醉。才一杯,陆辕竟是眼神飘忽了。
“苏大哥……你的小米酒……好烈啊!哈哈哈……”舌头有点捋不直,陆辕夹了块鱼肉。
鱼肚子上的大肉裹了一些馅料,一股脑塞进嘴里,丝毫吃不出腥味不说,而且那七宝馅儿里夹杂了鱼鲜,鱼肉里又浸润了肉香,复杂的口味仿佛杜鹃花在口中一层一层绽放开来。
噗噗吐出几根刺,陆辕满脸幸福的表情:“苏大哥你好手艺啊!”
值了值了!受他这么多日子闷罐子气,这一顿,全值了!
有些急不可待地,陆辕又把筷子伸向那盘扒全素。
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脆爽滑顺口感让人都清爽起来,就是口味略显寡淡了。陆辕眯着眼,捏起小酒杯,对着苏淮傻笑:“嘿嘿……再来一杯……”
苏淮正挑着鱼脊梁背上的嫩肉吃,闻言也不看陆辕,放下筷子,却是向碗里舀了一大勺汤。
“先喝汤。”
“苏大哥……”此刻陆辕小脸粉扑扑的,从耳廓到脖子根都红透了,水润的眸子有点迷蒙,嘴巴一撇,鼻子跟着动了动,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相。
看着“大麻烦”不情不愿地拿指头尖儿拨弄着汤匙,跟瓷碗磕碰出声。脑袋跟打瞌睡似的一下下往下沉,微张的小嘴在碗边上浅啄。喝一口,舔舔嘴唇,然后唑一个鱼丸子,嚼嚼。然后又唑上来一团莼菜,嘴唇蠕动着一点一点吞下去……
苏淮知道,这家伙喝醉了。
麻利地连喝数杯,小小的酒坛子里米酒所剩无几,苏淮手一松,由着陆辕抢过去抱着,自己出门盛了两碗米饭回来。
“苏大哥……酒没了!你再去开一坛啊……”
“没了。吃饭。”
“苏大哥……呵呵……这个七宝鱼简直是极品啊!我这二十多年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啊!还有这个鱼丸子……来来来……我给你夹一个……”
陆辕笑眯眯地夹了个鱼丸送到苏淮嘴边:“来……张嘴……”
啪——
两根筷子碰到一起,鱼丸落地,骨碌骨碌滚出好远,沾了一层灰。
“嘿嘿……你敢跑!我再夹一个……”
如此反复五六次,苏淮终于忍不住,拿起汤勺把汤盆里所剩无几的鱼丸子全部舀进自己碗里,瞪了陆辕一眼:“行了吧,坐好吃饭!”
“苏大哥!你怎么把鱼丸都盛走了?我还要吃……”
手臂有点抖,苏淮还是一推饭碗,正要说一句“都给你”,就听见陆辕“啊,啊”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