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榻既硬又凉,一条毛毯也抵不住冬未初春的寒气。按说习武之人气血旺盛,但周继戎的体质天生就较为畏寒。再者也不习惯身侧多了个陌生人,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是恶梦连连,梦境里他哥哥又给他赏下无数的美人,住满了他府中的各个院子和房间,挤得他都没有地方睡觉。
如此第二天早上爬起来,他整个人都昏头昏脑的,强打着精神一直把白庭玉和蒋俞等人送出城门外。
他哥哥这日也来送行。得知大宝昨日留下了那姑娘,皇上心情甚是欣慰,看上去倒要比大宝还满面春风。
周继戎这几日与一干弟兄恋恋不舍,该交代该叮嘱的话也早说了无数遍,真到了别离这时反而无话可说,只道了句一路保重便没了下文。
白庭玉去的地方是与甘潼相连的关卡,地方虽然太平,但也意味着白庭玉好几年之内都很难凭借着战功得到升迁的机会。周继戎因此对他隐约有点愧疚,琢磨着日后得帮他想想办法。
不过白庭玉对此倒没有显出任何不满,他混在一众新提拔的将领中,再没出现什么失仪的举动,规规矩矩地叩别过皇上,各自率着一部将士离去。
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们在长亭外驻马,目送着众人身影在官道上渐渐远去。
周继戎身边亲近的只留下时未辰和方真,普通的侍卫也只剩下一半,望眼望去总觉得稀稀拉拉。简直要令人悲从中来,不由得垂头丧气。
偏偏皇上心情却是大好。总算把白庭玉给打发走了,去了心头一大隐患,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示意随从稍稍落在身后,把大宝招到跟前,和颜悦色地问道:“昨夜的礼物……可还满意?”
周继戎正满心离愁,心不在焉地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哥哥说的是什么,回想起昨夜睡竹榻的不愉快经历,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气哼哼地道:“又脏!又臭!又冷!什么玩意儿!”说罢理也不理他哥,掉头打马而去。
周继尧只听得莫名其妙,那美人是乐坊中专为富贵人家训练出来的,能歌善舞性情温顺,怎么也和又脏又臭又冷扯不上关系。他心下转了个念头,不禁开始疑心起自家大宝儿弟弟到底知不知道女人的正确使用方法。
这儿正想着,前头周继戎不知想到什么,又掉转过马头跑了回来。
他一脸的严肃,对着周继尧道:“哥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话便示意原本就远远跟在后面的一众侍卫再走远些。
皇上心下便有些不妙的预感,一手拢住缰绳让身下坐骑慢下来,抬眼望着周继戎。
“你别再费心思给我送小娘们,我知道那都是你喜欢的,你就自己留着吧。”周继戎见众人都走远了,一脸真诚地道:“我仔细地想过,我也不想成亲了。”
周继尧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这是怎么了,如果昨天那样的不合你的心意,再挑别的就是。怎么就扯到不想成亲上去。别胡闹!”
“我没胡闹。”周继戎一脸正色。“刚才我很认真地想过了,确切来说,不光她不合我的心意。女人就没见过合我心意的,软弱又没用,成天哭哭啼啼的麻烦死了。”他对他哥哥一向坦承得很,当下把昨天的事给他兄长交代了一遍,当然其中效那春秋笔法删去了白庭玉一节,此外又详详细细提了昨天没来得及细说的对妻子种种期望。
“女人能生孩子。这就足够了。”周继尧听完他那些丧心病狂的要求,对这个弟弟多年疏于教导的而自发生成的古怪观念简直无计可施,冷着脸一针见血地道:“你还想要她们有什么大用?就冲你这样无理取闹,你这辈子都别想找着个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女人。”
周继戎压根就没指望着能找到这样的女人,当下满不在乎地道:“既然没有,那我也就不用娶媳妇了!”
他哥忍了半天,这才低声道:“哪有人不娶妻生子的,你便是不怎么喜欢她们,也该容忍包涵些,至少子嗣是必要的,那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现在或许觉得无所谓,等你真正成了家有了家人,你习惯了之后慢慢就会懂。戎戎,不要任性!”
周继戎这任性妄为的毛病在他哥哥面前也一向不知收敛,却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
一付想抽人却强忍下来的神情,他倒也不再死咬着不娶妻这一句,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哥哥,我虽然许久都难见你一面,但在我心里,咱们那是不分彼此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成了亲不就等于我成了亲?你有子嗣和我有子嗣,那不都是一样的。你喜欢换着新鲜的翻牌子,我却不喜欢睡觉时有个女人在旁边。咱们各投所好,皆大欢喜多好。”
他停下来瞧了瞧他哥因为惊怒反而面无表情的脸,自觉得兄长这应该是并没有勃然大怒,于是接着道:“至于儿子么,你反正有不少女人,你多努努力,以后生了儿子过继给我一个,也就成了。”
他觉得这办法简直是面面俱到皆大欢喜:“现在只有两个小侄儿,你当然会舍不得。但你马上要收秀女入宫,哥哥你正年轻力壮正当盛年,我觉得明年后年给我添上十个八个的侄儿侄女还是不成问题的。你放心,我一定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亲还要好。我说句实话,哥哥你今后也许会有许多个儿子,可弟兄之间可能永远也比不上你我这般的情谊了,他跟着我也可以避开宫里那许多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