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性贵族的私人物品并不比一位女士少,袖扣、戒指、项链、鼻烟壶,各种珍贵的小物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个铺有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中,像女士的首饰盒一样。
我每天都要跟这些物品打交道,其中哪怕只是一个袖扣都价值连城,做仆人真的要有很好的意志力,否则很难压抑偷东西逃走的冲动。
我在整理橱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象牙盒,盒子是奶白色的,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盒子,不由得拿过来,敞开了盒盖。
盒子一打开我就愣住了,然后呆呆地看了很久。
这个盒子里一共放了三样东西,一件是那个六角形的金色胸针,一件是一条**领结,还有一盏脏兮兮的烛台。
我把那个烛台取出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我离开那天留在男爵窗下的灯,因为被雨水打了**,所以这盏灯看上去灰不溜秋的。
我又拿起了领结,发现这居然是我第一天走进他房间的那个夜晚,随意带上的那条领结,他居然收起来了吗?
看着这三样东西,我心里闷闷的,然后猛地关上了橱柜。
之后我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我鬼使神差的坐到了小客厅的钢琴前面,打开琴盖,点了一下琴键。
‘咚,咚’。
阳光照在琴钢上,在这样慵懒的冬日午后,一切都显得暖洋洋的,我忽然想起了男爵用小提琴演奏的那首曲子。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独演奏小提琴,总是同一首曲子,总是那样哀伤的曲调。
我不经意就弹奏了那首曲子,因为指法很粗糙,而且没有曲谱,所以断断续续的,像幼儿磕磕绊绊的琴声。
我满脑子都想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直到有人突然出现在了钢琴前面,我才如梦初醒。
奥斯卡子爵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他还穿着今天受封时穿的那身黑色礼服,棕色的卷发从两颊垂下,在夕阳强烈的光照下显得有些透明,他苍白的脸颊仿佛也更加削瘦了。
而他棕色的眸子怔怔地盯着我,幽深得有如最黑暗的夜。
我‘噌’的一下从钢琴前站了起来,欲盖弥彰般地盖上了琴盖。
“大人,您回来啦……”我低声说。
“为什么不弹了?”他转过来,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点着琴键。
“自从我上次教你,已经过去很久了吧,你的指法还是这样生疏。”他坐下来,弹起了我刚才弹奏的曲子。
流畅柔美的音乐声响起,在这夕阳落下时的傍晚,忧伤得让人心痛。
“你也喜欢这首曲子吗?是什么时候学的?我不记得教过你。”他边弹边说。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每次我都偷偷靠在他的门外听他拉琴,听多了就会了,只好胡说道:“我在您的乐谱中看到了这首曲子,所以就弹奏了一下。”
“是吗?”他闭上眼睛,似乎正享受着这首曲子,等音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他笑着看向我:“你知道这首曲子的故事吗?”
我摇了摇头。
他抬眼看向窗外,橘色的光芒洒在他的面容上,把他的眸子映衬的如同发光的珍珠。
他缓缓的开口说:“一个男人因为战乱和他的妻儿分别了,他走过荒漠,走过大海,走过森林,每走过一处他就呼唤自己的亲人,呼唤自己的故乡,这是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他挚爱的人都不在身边。他走啊走,走啊走,一刻不停地呼唤着……”
“这是小时候,我的家庭教师教给我的曲子,他是意大利人。我在第一次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觉得,我跟故事里的男人好像啊,我也是孤单一人,无论我怎样呼唤,都没有任何人留在我身边。所以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演奏这首曲子,我想世上总归有人和我一样,而我也总会找到这个人,我始终这么坚信着……”
他的眼睛忽然转向我,其中闪着灿烂的神采。
“你知道吗?这首曲子是我老师写的,所以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乐谱……”
我的脸刷地红了,因为撒谎当场被他抓住,可是心里却有一股温暖的如同春风吹过的感觉。
“您的老师现在在哪儿呢?”我问。
“我父亲死后,母亲他们不愿意在我身上花更多的钱,所以就把他赶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依然在做家庭教师吧。”他说。
然后房间里沉默了,我和他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彼此感到尴尬吧。
“昨天晚上……”他不好意思地说:“你没有受伤吧?我太粗暴了,很抱歉。”
“我没有事……”我低声回答道。
“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生气吗?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他说。
“我很抱歉。”
“你只是嘴上说抱歉,但你心里从未感到抱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就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当时是想带她们两个去哪儿呢?我今天派人去看过那里了,那里荒无人烟,如果按照你们前进的方向,没过多久就是一道悬崖……”
“我知道你恨她们,所以你是打算杀了她们,然后就马上回来对吗?毕竟你的母亲和弟妹都还在这里。”他忽然焦急的看向我,急迫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是的……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低着头说。
“好,你说,我就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他痴痴的看着我,眼中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