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痕冷月下,西风断雁,飞霜凝雪,残枝败叶在树梢间沙沙作响,又似谁在垂死间挣扎感慨,更添几分秋意。
韩天遥肩背的汗意被秋风吹凉,又在纵马疾驰间渗出涔.涔汗水。可不知为何,依然有哪里的寒意丝丝往外窜着耘。
赵池和几名亲兵随在他身后,一边擦着满头的汗水,一边忍不住地嘀咕:“这雁山究竟在搞什么鬼?实在不行,咱们别理会他了!即便他是贵妃的人,也不该如此任性妄为……话说他去中京做什么?凭一己之力收复故都吗?”
韩天遥不能答。
当日十一曾半真半假说道,她将雁山安排到他身边,是为监视于他。
可他留意过,军情紧急之时,或他们遭遇危险之际,雁山从未向外传递过消息;但每次得胜或突围成功他反而会往京中传讯踝。
报喜不报忧,韩天遥无法从中看出他的意图,更看不出十一的意图。
入夜后,中京城早已城门紧闭,不论雁山有何打算,一时总无法入城。
韩天遥遣斥候多方打探,早对附近地形了若指掌,想找到雁山和他的随侍并不困难。
不久,他便在大运河的一处堤岸边找到了雁山等人。
雁山见到韩天遥,虽有些惊惶,却也不见慌乱,见他下马走上前来,只迎过去行了一礼,眉眼低了低,说道:“侯爷,雁山还有些要事要处置,不便就此离开,故而私自离开军营,不曾回禀侯爷,望侯爷莫要见怪,也……莫要拦阻。出了军营,我便不是军中将领,而只是一介草民,所言所行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侯爷或大楚。”
韩天遥看了眼前方巍峨城墙,淡淡道:“雁山,既已从军,当知军法如山,绝不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若不能给本侯一个理由,本侯不可能放你离去。”
雁山似有些意外,就着依约的月光仔细看他面容,依然只是一贯的冷峻沉凝。他犹豫了下,说道:“我虽从军,但侯爷也当知我另一重身份。我是听从于朝颜郡主的凤卫,郡主交待的事,我必定为她办到!若侯爷认为我犯了军法,待我为郡主办妥那件事后,必定向侯爷领罪,也算是军法忠义两不误。”
韩天遥微微眯眼,“她交待你办妥什么事?”
雁山皱眉,“郡主的吩咐,并不便告诉第三人,尚祈侯爷恕罪!”
韩天遥盯着他,忽冷笑,“你既知自己违了军法,又凭什么认定本侯不能先按军法处置你,容你先去办柳贵妃交待的事?便是贵妃在此,本侯也照样能处置你!又或者,你认为逃离军营后,本侯便处置不了你?”
他搭上了腰间的龙渊剑。
赵池等见状,亦各自按住兵器,无声转换着方位,却是将雁山和他三名亲随的去路尽数堵住。
觉出韩天遥不加掩饰的森冷肃杀之意,雁山一时怔住。
跟韩天遥征战那许多日夜,他对韩天遥的身手再清楚不过。论起武艺,两三个雁山都未必是他对手,何况他还带着赵池等身手不凡的从人。
好一会儿,雁山长长地吸了口气,退后两步,竟向韩天遥跪倒,低声道:“侯爷,此事……算我求侯爷可好?求侯爷放我等离去,我……必须去中京一次!”
韩天遥齿间冷冷迸出两个字:“原因!”
雁山额上有汗水滴下,又顿了顿,才道:“郡主遣我随侯爷出征,令我无论如何保侯爷周全。只为……她认定侯爷当世英雄,早晚能打回中京。而郡主的生父、柳相的头颅,一直作为战利品被收藏于金国的狱库。郡主要我在攻破中京之后,无论如何找到柳相的头颅,带回杭都,好让柳相尸骨得全,免他泉下不安,也可全了郡主这份孝心!”
韩天遥掌心一阵热,一阵凉,呼吸亦有些不稳,但目光冷冽依旧,“她命你在攻破中京后再找柳相头颅,没叫你孤身潜入敌境,为寻她父亲的头颅搭上自己性命吧?若她是如此无义之人,我劝你还是另投明主的好。”
雁山跪于地间,哽咽道:“郡主向来维护凤卫,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人欺辱凤卫。雁山粗人,不懂大道理,但也懂得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
韩天遥冷笑,“士为知己者死,而不是士为知己者送死!她既已说了让你攻破中京后再寻柳相头颅,你静等机会又何妨!东胡曾应允战后将中京交还大楚,便是日后反悔,我等也可寻机再战。如今只是避敌锋芒,观望一段时间而已,何至于要你冒死前去中京?”
雁山失声叫道:“楚军可以观望,可我们郡主等不起了!”
韩天遥似被什么重重扎了下,急问道:“什么意思?”
雁山道:“我随侯爷离开杭都之前,太医便已诊断出郡主的病势已沉,恐难逃大劫。皇上为此将那两名太医都打入大牢。后来那些太医虽然不敢在皇上跟前明说,也不敢在外人前透露,但私下已和我们说了,郡主……挨不了多久。这数月来,皇上、三公子设尽了法子为郡主医治,郡主也记挂着小皇子年幼,一直留意调养,可上个月小皇子的病发作了两次,郡主惊痛之下再难支持……前日京中传来消息,说郡主已经……拖不了几天。”
韩天遥定定地站着,一时竟如石雕般动弹不得。眼底反反复复,都是伊人身影。
笑意懒散,容色倾城,执着酒壶倨傲冷淡地看他。
其实那样也不妨,他更不愿去想太子陵前那面色如雪鬓间斑白的女子。
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