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韩天遥目前已与十一没有太大牵涉,若传令的凤卫真以为二人已形同陌路,指不定便将消息一并告诉了十一。
宋昀忽然间透不过气。
他几乎是踉跄地冲出了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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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宸宫里,一切似乎还安静。
宋昀尽力平稳地慢慢走进去,扫了一眼内殿。
灯火通明,将素色的内殿映得跟雪洞似的苍白而寒冷。
小糖垂着泪,正从里面走出,手中端着一只银制漱盂。
见宋昀过来,小糖忙擦了泪要见礼时,宋昀已经扶住,低头瞧那漱盂,正见里面一片殷.红,顿似有一道冷水从头淋过,连五脏六腑都已浇得冰冷。
他冷冷问:“方才谁来过?”
小糖忙道:“刚三公子来了,还给贵妃带来一只木匣子。”
“他都跟贵妃说什么了?”
“这个……那时只有剧姐姐在内殿侍奉,奴婢不知。”
那边剧儿听到,已红肿着眼睛走过来,说道:“三公子并没说别的,就拿了这木匣过来,说雁大哥已经替她将柳相流落在金国的尸骨取回来了,让她安心养病。贵妃听说便落了泪,吩咐三公子近期便去择个日子,她要重新安葬柳相。三公子领命,又安慰了她好些话才离开。”
“就……这么多?”
“嗯,没说别的。”
“没提到南安侯?”
“南安侯?”剧儿惶惑,“南安侯一直在北境打仗吧?听说近来屡有胜绩,以前倒听三公子提过,但今日一个字都没提呢!”
凤卫之中,独齐小观最了解他师姐,甚至明了维儿身世,知道师姐和南安侯之间的牵扯没那么容易了断。如今他亲自送来柳相首级,应该就是怕旁人提到南安侯之事,令师姐多心难过。
可既然他未提,十一为何突然吐血?
他正待步入内殿时,却听剧儿自语般在那边哽咽着说道:“三公子走时,贵妃还有些精神,还下床打开木匣看了,又去瞧了小皇子,回来笑着跟我说,维儿睡了,睡得很香……可话才说完,立刻就吐血了,吐了好多血,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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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昀走到床榻边,先看到了铺在枕上的花白长发,然后才看到那张让他朝思暮想了多少年的面庞。
原本绝色无双的面庞已经清瘦得变了形,苍白得像被激流冲刷了无数次的山岩。浓密却干涩的眼睫低低垂着,她看起来睡得很安静。淡白的唇边尚有些擦不净的鲜血,是整张面庞唯一的色彩。
宋昀低低唤道:“柳儿!柳儿!”
十一眼睫动了动,便见黑眼睛睁开一线,闪过微微的光亮,却不曾转动,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宋昀道:“柳儿,朕想着柳相到底一心为国,并无私心,改日我依然追封他为太师,将他以三公之礼重新礼葬,可好?”
十一咳嗽两声,轻声道:“不用。平民更好。”
宋昀怔了怔,继续道:“我刚才看过维儿了,似乎病情颇有好转。待会儿我抱来你瞧。”
十一弯弯唇角,似乎想笑,眼睛却已阖上,已有一滴泪水无声滚落。
宋昀道:“你知道吗?咱们楚军又打胜仗了!如今金国人被打得跟落水狗似的,收复中原大约指日可待。你开心吗?”
十一喉间滚动了下,却连声音都不曾发出,再不知说的是开心,还是伤心。
宋昀几乎落下泪来,小心地拢着她的长发,柔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只要你说,我都会替你做到。”
十一的唇又动了动,依然没有声音,只能从开阖的形状,依稀辨出她似乎在说,没有。
宋昀道:“可我为什么觉得总是做得不够?为何我已是九五至尊,这天地还是灰的?为何我待你千好万好,你的天地也是灰的?柳儿,我做错了吗?”
十一没有回答,只是头慢慢地歪到了一边,原来搁在床沿的手无力地跌下。
宋昀屏住呼吸,盯着她的面容,低低地唤:“柳儿!柳儿!你睡着了吗?柳儿……”
窗户不知怎的忽然被风吹开了一扇,“吱呀”的声响里卷入了冰冷的夜风,吹动十一的眼睫,便似她随时还会再睁开眼一般。
宋昀握住她那已经毫无法生命迹象的手,无力地跪在床榻前,将面庞埋入衾被间,哽咽良久,才抬起脸来,向她轻轻地笑,“既然困了,你便睡吧,继续睡吧!我去瞧维儿。”
他正待将十一的手送回衾被中,察觉她手掌间竟似捏着什么东西。
他小心地抠出,才发现那竟是一个荷包。
那荷包质地虽佳,却素青无纹,看着不像女子所用,且上面点点污斑,细辨才发现竟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替他的柳儿掖好被子,打开荷包看时,里面除了一朵干枯变形的芍药花,一无所有。
正惊疑不定之际,忽听得外面乳.母一声惊怖的尖叫,接着是一阵喧哗。
宋昀大惊,丢开荷包冲了出去。
早已被揉得快要碎裂的干枯芍药被他疾步奔走的风带得碎作多瓣飞起,再被窗外的风一卷,便已无影无踪,仿若化作了尘埃。
乳.母怀抱维儿,瞧见宋昀奔出,早已惊吓得跪倒在地,哭道:“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啊!贵妃娘娘一刻钟前还去看过他,还说他睡得正香呢!皇上可以问剧姑娘,问小糖姑娘,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