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围困里,新伤叠旧伤,恐怕连十一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伤了多少处。
她如一只血色蝴蝶,明知眼前已是走投无路的绝崖,是杳不见底的深渊,依然在烈焰中腾飞,倾尽生命让画影剑燃烧成.人人敬惧的绝世宝剑,将对手杀得鬼哭狼嚎。
而小珑儿所不知道的,这样的绝世宝剑,本来是一对阙。
那柄想送出却一直未能送出的流光剑,连同剑上扣着的那枚沾过两人鲜血的合.欢花剑穗,正孤独躺在远方某个当铺荒芜的角落,惟剩这画影剑在血雨腥风里孤独地穿梭,寸寸划破曾经那样美好的海誓山盟,将一切化作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孤。
清寒却明烈的剑影里,那女子的纤纤身姿偏偏愈显刚硬,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前方再无半分生机,眼前再无半点色彩,依然肆意旋舞于悬崖之巅,绝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眼见十一以一敌众,重伤在身依然悍勇无畏,厉奇人觑着破绽,又一道刀光飞起,但见十一被劈得向后倒飞出去,长发被掠得飘起,挡住了她的面容,却挡不住那箭射而出的鲜血……
小珑儿再不忍看下去,努力转开目光,正看到漆黑的苍穹。
虽有星河无限,依然映不出半点光亮。
只有一弯弦月,冷如钩,红如血。
那样孤寂的血月里,小珑儿的泪水仿佛也变作了血红色。
一串一串,小蛇般滚下了面颊,噬咬着入夜前还明快天真着的心。
小观,十一,秦南……
韩天遥!
------------------------
子时以后,杭都街道早已空无一人。大楚并未延续前朝的宵禁制度,夜间街衢依然四通八达,宋与泓领着段清扬等人正策马飞奔向皇宫。
他明知十一所中蛊毒不过勉强压制,万万耽误不得,连夜派人去寻来京城中擅解蛊毒的名医和巫师,亲自过去陈明病情,希望能有人识出此蛊,最好天明前便能配出解药,免得十一一旦压制不住,发作时痛苦不堪,还得受制于人。
须知十一性烈,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受人挟制。
宋与泓不想出现不可收拾的局面,只能未雨绸缪,先为十一寻找解药。哪怕只是暂时缓解,留待局势稳定后慢慢设法也可。
秦南派出的人很尽责,在济王府没找到宋与泓,又催逼着涂风加派人手到他可能之处寻找,这才将他寻了出来。
他们早知韩天遥回京,但一直隐而不出,此刻突然夜半入宫,宋与泓自然也是惊疑之极,只得让涂风继续联系大夫,自己带了段清扬等侍从径奔皇宫。
皇宫距琼华园很近,于是他一路看向皇宫的方向,也不由地看向琼华园的方向。
琼华园里的那位女子,此刻疲累交加,应该早已陷入沉睡。
而他这一世所期盼的,好像就是静静地守着她,护着她,让她睡得安然,不会再被惊扰了好梦。
但他很快惊骇,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毛病。
那夜空里隐隐约约腾起的,到底是云还是烟?如果是烟,到底是寻常百姓家失火,还是琼华园出事?
近了,更近了……
纵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终究不得不断定,是琼华园陷入了火海!
两三个时辰前,他正与他的朝颜比肩立于琼华园内,虽知彼此处境艰难,依然执手笑对,并不觉得孤独害怕。
但此刻,他已说不出的恐惧。
“朝颜!”
他拨转马头,拍马奔向琼华园。
段清扬大惊,忙追在身后,高叫道:“殿下,殿下,宫中恐怕出了大事,出了大事啊!”
可朝颜也出大事了……
她身中蛊毒,遭遇背叛,身心交瘁……
楚帝重病垂危,生死旦夕之事;云皇后心思难测,在得知十一身世后,那份母爱夹杂了多少的猜忌,只有天知道。
纵然世间所有人都弃了他,他也不能弃她不顾。
被段清扬拦了两次马头,宋与泓忽一鞭甩在段清扬的马头上,惊得
那马吃痛立起,险些把段清扬掀下马来。
马儿的惊嘶里,宋与泓怆然而笑,“宫中的大事,大事……无非就是那张龙椅而已!他们要,给他们好了!朝颜何辜!他们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算计她?凭什么?”
他的声音尚回荡于黑夜里苍茫的长街,那一人一马却已冲着火光盛处奔远了。
----------------------
福宁殿前,韩天遥正立于丹陛之下,静候殿内计议的结果。
殿门紧紧闭着,不时听得谁悲痛的哭声,夹着谁压住哽咽的安慰声,还有谁焦急的劝谏声。
很难听得清晰,却不难感觉殿内的波澜汹涌卷动,风云变幻无定。
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正殿里躺着的那位平庸的帝王、慈爱的父亲,再不能坐起身,开口维护他一心疼爱着的两个孩子,——一个虽不是他亲生,却是他抚育成.人,另一个则是他的良缕仅剩的娘家侄女,眉眼间总能找到几分良缕的影子。
仿佛为了避嫌,施铭远并未在殿中久留,只有皇后娘家侄儿信安郡王与王妃在。信安郡王已进出殿门数回,不断打听宫.内外动静。
韩天遥甚至不用刻意去问,便已知晓如今宫禁已在殿前都指挥使夏震的控制之下。
夏震是宁献太子宋与询的亲舅父,当年受云皇后和施铭远主使,曾亲自动手在屏山园槌杀柳翰舟,后来又曾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