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一手揽着金铃腰身,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金铃格格笑起来,忽地在银锁脸上啄了一下。
向碎玉懊恼地啐了一声,扭开头去。陆亢龙连笑数声,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们西域的好女儿,断断不可能屈居汉人身下,今日眼见为实,板上钉钉,大师兄,你死心了吧?”
“你——!”向碎玉霍地站起身,站得颤颤巍巍,举起拐杖便要打,忽地一愣,俄而拐杖一指,笑道:“你再好好看看?”
陆亢龙转身望去,但见攻守之势赫然逆转,银锁那一头白发铺在绿草之上,正要起身,金铃霸道地将她按住,低头吻在她嘴唇上。
向碎玉一顿拐杖,道:“这两人在谷里……天天这样,就没人管管?”
喻黛子奇道:“宁拆三座庙,不毁一段缘,我管这闲事做什么?”
陆亢龙倒是摸着胡子陷入沉思,忽见银锁推推金铃,说了句话,两人站起身,竟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她二人走到近跟前,银锁一抬头便与向碎玉四目相对。
过了这许多年,向碎玉积威犹在,银锁吓得急忙松手,却叫金铃察觉,反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
“师父……我们……”金铃不露声色地把银锁往背后塞了塞,“事到如今,你还逼我杀她么?”
向碎玉哼道:“我当初叫你去杀她,你不也没听吗?瞒了我这么多年,竟也没说来报个平安,还联合这么多人一道诓我这个老头子。”
金铃却道:“不,我听了的,师父的话我怎会不听呢?我一剑刺进她心口,也刺了自己一剑。我不会再让人伤她了。”
喻黛子续道:“师兄不是以为你自己头发胡子都白了,你的宝贝徒弟还会是当年的模样吧?”
向碎玉愕然道:“是啊,怎么回事?难道她二人已非活人,只是一缕游魂吗?”
喻黛子并不答话,只是将腰中长剑拔出来,两人本以为会看到那把寒如秋水的宝剑,结果却见那剑身黯淡无光,像是其中精魄已经走了一般。
喻黛子叹道:“仙人以鲛心铸剑,刺心而受长生。长生之剑,咒人永生。她二人已出人间界,不应再插手天下大势,自然也不会回去做什么乌山少主、影月右使。二位师兄,这都是师父的命令。”
向碎玉垂首不语,倒是陆亢龙已将银锁扛上肩头,笑问道:“瞧你过得还不错,想来以前天天抱怨大师姐欺负你,也不是真的了?”
银锁抿嘴笑道:“当心你的老骨头散架了。大师姐好得很,后来都是我仗着她宠我而肆意妄为,你是不是错怪了她几十年?”
陆亢龙迈开步子往旁边走去,轻轻拍了拍她,道:“没有,此事并不是你二人之错,乃是我和大师兄的错。我和他每每想到这件事,便要打一架。唉,我明知此事我也有错,也仍是忍不住要揍他……”
“他想必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你当初去上庸渡情劫,当真是碰到金铃了?啊哟……!”
银锁道:“怎么了?莫不是闪了腰?快放我下来……”
陆亢龙哈哈大笑,道:“我怎地忘了?我怎地忘了?我把你从上庸找回来的时候,你一直喊着叫人救你,当时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如今想来,可不就是‘金铃’二字?”
陆亢龙继续往前走,银锁细细地问他教中境况,昔年伙伴大多娶妻生子,成了一番事业,或生或死,千般人生写过了大半页。
这些人,终将离她而去。
向碎玉抬起头来,纵然已是满脸皱纹,他的脊背仍是挺得直直的,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也修得整整齐齐,双眼暗含精光,扫过金铃脸上时,仍叫她感受到压迫。
“……如此说来,这胡儿,便是上庸城里那个胡儿了?你倒是长情……唉,用情易深,半点没说错。”
金铃却道:“师父可还记得我六岁那年捡上山来的小胡儿?”
向碎玉一愣,道:“便是那个龙三?”
金铃笑道:“是她。”
向碎玉愕然,望向别处,好半天才道:“唉,天意使然,我倒成了恶人……她对你可好?”
金铃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来,更显得明丽动人,像是新雨后的桃花一般。
“师父觉得呢?”
向碎玉哼道:“值得你去殉情,想来是很好的……你母亲……你义母……”
金铃拱手道:“娘临终前跟义兄说过了。”
“哦,省我一番口舌。你爹当初将你送到山上,我答应他保你永远平安健康,没想到终是误打误撞地实现了……我生平唯一一件憾事也了了,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师父,弟子不肖,以前多次欺骗师父……”
向碎玉忽地笑出来,道:“肖,怎么不肖?从前我也经常干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将我爹和我那些哥哥姐姐骗得团团转,自己在后面捞好处,你像我得紧,无怪乎人人都说你像我。”
金铃推着向碎玉往前走,向碎玉絮絮叨叨地讲着她走之后的事情,讲向氏坞壁改姓了王,讲他们为天下统一四处奔波,讲陆亢龙多想念银锁,讲一切金铃曾经认识过的人。
“陆亢龙手下那个魔教,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近来我总怕有人找我,我们两个赋闲在家,若是有人找我,多半是报丧,老人越死越少……幸好陆亢龙那混蛋命还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