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轻轻推了她一把,这时看见十个羯兵冲上高地,枪尖都指着外面,显然是怕再有人偷袭,后面几个空手的也冲进来,两人扛一条圆木,快速地转身欲离开。
风声、鸟鸣、树海的波涛,和海浪冲刷海岸的涛声一直在四周响着,银锁在这些平静地和弦里听到一声不起眼的烛火爆鸣,紧接着一条火龙从空无一人的高地边缘窜上半空,赤红的火焰呼呼地四处乱窜,把整个高地烧成一片火海。
围在四边之人高声疾呼,夺路而逃,银锁跳将下去,出刀便砍伤一人,那人踉跄着从坡上滚了下去,倒比跑得还快,银锁反身与金铃站在坡顶狭窄的路口,与两三个枪尖斗了起来。
眼看火势越烧越旺,被堵着下不去的羯兵越发着急,可惜此处什么阵型都施展不开,叫银锁耍着当猴儿玩。忽地前面两人闪在一旁,从中间冲出一段火木,银锁大叫不好,拉着金铃往坡下一跳,贴着崖壁游到一旁,隐入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羯兵接二连三地从火场里冲出来,各个灰头土脸,清点人数,没死倒是没死,只是方才砍下来的木头多半已作废了。
两人仍是藏在草木繁盛之处,金铃问道:“我们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银锁奇道:“你这么急着回去吗?”
金铃摇头道:“虽是如此,若不去和肖大当家汇合,只怕他四处找我们。”
银锁飞快地在她脸上一吻,道:“你可莫忘了,侯景若死,我们就没机会……”
金铃正色道:“你若想在这来一局,我也可以奉陪。”
“来什么一局……”银锁被这表情彻底骗过,问得十分茫然,忽地反应过来,朝她腰上捏了一把,娇嗔道:“少主怎地学得和泼皮流氓一样?我小时候都没和小娘子这样说过话!”
金铃奇道:“你不答应就是了,捏我作甚?”
“……回去回去。”银锁狠狠捏住她的手,又恐她吃痛,赶紧松开。
肖大果然在约定之处等着她们,见她二人没事,点了点头,三人回了营地。不料陈七寸看见肖大就破口大骂:“你怎地这么晚才回来!”
肖大茫然道:“怎地还骂我?我们不是说好这个时候回来吗?”
陈七寸愤而不语,旁人上前给肖大解释,三人方知刚才侯景派人偷袭,来势汹汹,比之前凶狠数倍,此处除了陈七寸,没人能打,叫羯胡掳去好些人,在山下显眼处当着大家的面割头分尸烤肉,现在还在踢着头取乐。
金铃听罢低声道:“当初宋子仙的队伍里并未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银锁知道她说的是之前在钱塘呆的那段时间。她虽然没跟在一旁,前后的事情却搞得很清楚,这时宽慰道:“宋子仙当时带了两百人便打下三座大城,城中守军任其差遣,所用之人大多是梁军汉人,不是纯羯人,自然也就没有这等分食人肉的恶行。”
“食人传说果然不假。”
两人低语期间,莲花渡众人纷纷怒骂,肖大瞄准那几个以头取乐的羯兵挽弓射箭,却叫人轻易躲过,立刻又迎来一阵嘲讽。不但如此,站在不远处护卫的羯人更还射一发,钉在了树上。羯人弓术超群,若非之前并没有弓箭,只怕现如今局面更加艰难。刚才抢去的几把弓,就已叫他们不能冲下去驱逐羯兵。
银锁走上前去,拍拍肖大,道:“肖大当家,你扔这个,能扔多远?”
她手上不知何时拎着一个火油坛子,大小和寻常酒鬼腰间挂的小酒坛差不多大小,肖大入手掂了掂,道:“一百来步吧。”
银锁赞道:“厉害!”
她眯眼望去,道:“烦请肖舵主往那边扔。”
肖大见她指着那几个人,问道:“他们躲开怎么办?”
银锁道:“你往远处扔,不要正好砸到那边。”
肖大点点头,只见银锁拉开一把铁胎弓,竟能拉到如满月一般。众人皆惊,料不到这样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力气。肖大的坛子远远扔出去,银锁的箭也跟着射出去了,那几人初时还看着坛子,却见坛子落下之势未尽,显然砸不到自己这里,又齐齐朝着这边嘲笑辱骂。
那箭矢后发先至,凌空将坛子射得粉碎,里面的火油泼将出来成一片。大片的油液迎风减速,将将好成一阵雨,把那几人从上到下淋了个通透。
银锁一箭射毕,金铃早已又递给她一支点了火的火箭,那箭带着声响射出,穿过油雨,引燃了一片油滴。火星飞溅下来,片刻便将那几人烧成火柱。
笑声变成了惨叫,那几人在地上不住打滚,营地里冲出几人,在他们身上不断扑打,半晌,火势方减。羯兵领教了厉害,再不敢如此托大,只留了个切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在原地,人都跑得干干净净。
肖大颇为叹服,道:“小娘子神技,肖某佩服。”
银锁又躲在金铃背后,只露出个眼睛来,道:“没有没有,少主也会,少主不爱出风头罢了,射箭是她教我的。”
除开刚才银锁连中两箭时她脸上些微有些笑意,其余时候金铃都是一脸高深莫测,如今也像是和她毫无关系,只是碍于肖大询问,不得不应付道:“胡人于弓马之术总有些天赋,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