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都没碰到,何来打不打之说?”
萧荀道:“是啊,当初我们根本碰不到你们。反过来可不一样。”
金铃低声道:“她定然会先进城中,派人四处打听一番,判断出我们的特征,才会把消息发到沿途各处,最后从江陵派人出来拦截我们。她自己或许有可能追上来,但大队人马是来不及的。”
她续道:“大约需要三四个时辰。这马一个时辰走四十里,五百里走两三天。”
萧荀惊道:“马、难道马不休息吗?”
金铃哂道:“马跑累了就去偷新的。义兄进过驿站,偷过驿马吗?”
萧荀又是一惊:“偷驿马?那可是要打板子的罪……”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义兄贵为世子,偷两匹驿马罢了。”金铃的口气不像是在说笑,但她又道:“我等江湖草莽,这种事是常做的。”
她说罢又想起与银锁同骑的那匹可怜驿马来,竟然还笑了。萧荀给她笑得毛骨悚然,只觉得金铃这次回来之后,又变得更加神秘古怪了。
萧荀权衡再三,道:“我知道沔阳的驿站在何处,等会儿我来指路。”
金铃点点头,又催马跑起来,越跑越远。暮霭沉沉,楚天昏黄,就连鄂州到江陵这一片江北最富庶的地区,都杳无人烟,这个帝国,实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
金铃偶尔扭头,就能感受到王妃担忧的视线,数次之后,她只得安慰道:“娘,我会尽力让我们逃脱的,你不用担心。”
王妃伸出手来,轻轻摸着她的脸,怔怔道:“怎么样我都觉得担心的……银锁她是个好孩子,如今累得你与她拔刀相向,我心中……”
金铃浅浅一笑,道:“做事急不得的,先将娘平安送到爹身边才是正经。我和银锁初次相见便剑拔弩张,她曾差点杀了我,我也曾差点杀了她,这么多年杀来杀去,早已习惯了。”
王妃忽觉有意思,笑问:“为何你们要杀来杀去?”
金铃看了一眼前面,发现萧荀也竖起了耳朵偷听,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奇怪的。我师父……几十年来一直在金刚台边境守卫,打退了许多入侵者。而银锁的师父却是凉州人。按处所来说,他是魏国人,不论是北魏西魏,他都非我南朝人士。立场不同,本就容易打起来。”
王妃奇道:“可是你们私下又这样要好?”
金铃摇摇头:“看谁顺眼,实在不关立场的事。陆抗与羊叔子分守南北之时,也属立场不同,却不见他讨厌羊叔子,娘说这是为什么?”
羊叔子为人正直,听说陆抗生病,还派人送药,陆抗信任羊叔子为人,居然不怕下毒,真把药吃了,此事传为美谈。这等名人轶事,见载于《世说新语》之中,乃是有钱人家中常有的闲书,王妃自然看过,现在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起来,摇摇头道:“嗯,实在不关立场的事。”
金铃续道:“可是,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不知师父有没有和娘讲过,我生在建业,长在乌山,乃是梁国百姓,我也……不能让她得逞。”
王妃心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怎会不知你生在何处,长在何处。
不出金铃所料,银锁上岸之后,先一步去了鄂州分坛,鄂州分坛因解剑池谋逆,早在一年前就大换血了,本来跟着解剑池的几个还算上了年纪的人也已由辉日亲手送去见了明尊,现如今是几个与淳于征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当家,经营得有声有色,已渐渐步入正轨。
银锁的闯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众弟子听到警报,纷纷持刀持弩围了过来,看见了影月右使,又纷纷放下了武器。银锁好不威风,将其中管事的揪出来,下了紧急命令,四处搜索金铃可能出没的痕迹。
不料金铃异常狡猾,她的马是从两个离得不太近的人家偷来的,车却又是半路上偷的,适逢其中有些不可说的事,导致明教众人找了许久才将那车是何模样打听出来,等到银锁拼凑出这一行人的大体模样后,太阳都已快要走到头顶了。
影月右使看起来倒是不急,从始至终保持着一副无喜无怒的模样,看得钟巧巧和淳于征是冷汗涔涔。江湖传说银锁美人多情爱笑,连明教自己人都没怎么见过她这副无甚表情的样子。
“少主……我们下一步……”
“找马,追。放鸽子,通知江陵。”
淳于征擦了擦汗,谄媚地问道:“少主,不通知沔阳吗?”
银锁皮笑肉不笑:“还用我特别吩咐吗?”
“是是是……”他使了个眼色,让分坛坛主赶紧下去布置,自己又跟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回报道:“少主,马和干粮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银锁拿上自己的行李,带头走了出去。钟巧巧和淳于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落后一点便要受到责罚。
是以等到银锁开口之后,他二人俱是一震,听了两个字才听清她说:“她偷的马不是什么好马,我们先追一段,说不定信鸽没到沔阳,他们已经先到了,是以要通知江陵。”
“这、这……”
银锁笑道:“你是在怪我为何要责骂你?”
“不敢……”
“因为我也没猜出来他们是何时出发的。也许我大师姐也害怕沔阳分舵得到消息拦截他们而不敢从沔阳走,是以沔阳是不是得到消息,除了能获知他们的踪迹以外,用处委实不大。他们总是要去江陵的,是不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