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笑道:“就算是饿得要死了,大家也没说青红皂白就把邻居杀了吃的,即便是那种时候,也定下规矩,易子相食……”
金铃制止了她,低声道:“别说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银锁嘻嘻笑道:“乱世之中,哪有安稳的地方呢?大师姐从小安稳,没见过真正的乱世……只是听听便受不了了?我得快点带我的少夫人走,免得她看见人间惨剧。”
金铃摇头,默然不语。
银锁却奇道:“坊中大部分还是老面孔,我见这些地头蛇十分团结,想来是拒绝外人来住的……”
“没错,这里坊并不很大……”
“外墙却加固过,筑高了很多。”银锁笑着回头,“倒有些乌堡的感觉。”
金铃应道:“不错,乌堡之下筑坞壁,寻常三五千人,难以攻陷乌堡。”
银锁点头道:“乌堡之中,都是宗亲……这里想必也差不多。”
“多半是的。”
“是以萧大狗当真是住这吗?”
金铃想了一下,赞同道:“义兄当真是大字辈的,他有几个堂兄弟,诸如大器大款大连之流,轮到他这就是大狗了。”
银锁又笑着往她身上凑,被她按住,金铃道:“好了不与你胡闹。若是他真能住这,说不定他或者他的同伴里有人有什么假身份,长期混迹在这里。”
“多半如此了……”两人跳上一个屋顶,慢慢掀开一块瓦,银锁低声道:“这人还没睡,是在守夜吗?他看着有点面熟。你瞧瞧。”
金铃亦看了一眼,道:“是,这是我义兄的手下,叫李见,我记得他。”
她在许昌附近刚刚追上萧荀的队伍时,元大师要求搜她身,萧荀叫李见来搜,金铃怕他当真来送死,是以狠狠盯了他一阵子,不料机缘巧合,竟然记住了这张脸。
“只有他一个人?”银锁的灵觉略有不灵,便问金铃,金铃竖起耳朵听了听,道:“只有他一个人,看来我们真的来晚了,走吧,正事要紧。”
银锁眼珠子转转,嘿嘿一笑,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却按下不说,自己偷偷藏在心里。
“我已记住此处了,明日再来便是,正事要紧,若是早点回去,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我早上……”金铃犹豫了一下,实话说到:“要陪我娘。她……半点武功也不会,又被困在地底,久不见阳光,心里很焦急的。”
银锁笑道:“好好好,我知你陡然间有个娘,定要好好孝顺对不对?”
金铃道:“世事无常,说乱便乱,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把脸凑过去,“我陪你呀?”
金铃点头道:“好啊,你是我王府郡马,自然得陪我。”
“你……”银锁气结,不懂为何金铃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
金铃飘然走在前方,黑色的影子犹如一道鬼魂,独行在黑暗之中。她今日带路,顺顺当当地走到了江边,今日比昨日更黑,也亏得她在马上练了小半年的耳朵,才能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把路走得如此平顺。
银锁道:“大师姐,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
“山里有条小路,我们到时可能会乘马车从那里过。”
“马车?你上哪去弄马车?”
“大师姐别问了,你看路的时候,千万注意是不是能让马车过……马车还不一定有呢!可能只能弄到驴车骡车牛车什么的,甚至可能根本没有,要你背着你娘跑。”
“那有什么问题?她还没有你重。”
银锁犹豫一番,道:“骆成竹轻功太差,我的任务只是把王妃带到安全的地方,是以他的死活,我不会管的。”
金铃低下头,道:“我知道。凭他的本事,想要活命,应该是不难,你不必太操心。”
“好了,我交代完了,要陪大师姐回家尽孝。”
金铃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却也没说想到了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赶在天亮之前回到地底,下地之前,金铃忽然拉住银锁,低声道:“莫要告诉我娘我义兄的事情。”
银锁道:“我怎么会跟她说?给她知道,也只是徒然着急,说不定还会求我救他。我哪里拒绝得了?”
金铃欣然点头,道:“那便好,不要让她知道,她若是来求我,我也没法拒绝。须知我也是泥菩萨过江。”
两人说笑归说笑,但心里都明白萧荀是屯骑校尉,国家养他千日,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为国而战。萧荀更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只是一道命令,万里之外都去的得,足见一斑。此番回来,大约又有什么任务在身,不让他去,只怕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与公与私,两人都不能多管。
两人下了地底,往自己房间走去,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碰见了从水井边回来的王妃。银锁愣了一愣,立刻红了老脸。
金铃十分惊奇,不明白为何这小胡儿看到王妃如此羞涩,扭头去看她,才恍然大悟。
只听王妃道:“我还道怎么今天金铃长高了……”
银锁之前在建业驻扎的时候,正是住在这个房间里。是以以前的衣服也都堆在这里。她方才玩心大起,穿的正是之前金铃给她的袍子,宽衣缓袖,轻薄如纱,远远望去,整个人犹似在云雾之中。
可这衣服是金铃的,她从王府之中穿走这套衣服,王妃不可能没见过。她脑筋转得快,可就是想不出如何面对王妃“这衣服怎么在你身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