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你可得快些了……”美娇娘的声音仿佛能勾人魂魄。她转动一双水葱般的纤纤玉手中衔着的一个白瓷酒杯,将头附至太平帝耳边,柔声道:“奴家有个毛病,只要一喝多了酒,双腿就会不自觉的想要张开呢……”
“好……好好……”太平帝闻言,直从头皮酥麻到脚底,目中仿佛有一团冰雪正被一股莫名的欲火融化,魂儿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哪里还会说“不好”?
一众大臣眼见这荒淫一幕,却无一人多言,只是在私下里暗暗窃笑,显然早已见惯不怪了。
事实上,在燕国,这位少帝的荒诞行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有一次,太平帝率内阁一众学士游历南疆,路过市集时,看上了一位正在挑选胭脂的少女,竟等不及回到行馆再行传召,当街便要用强。一学士,满腹的经纶立刻化作一膀子气力,足足追了那少女四五条街。少女性子烈,被逼得实在没了法子,最后投湖自尽了。
还有一次,一位刚上任的四品参将,只因在朝堂上说错了一句话,便被太平帝下令处以极刑,腰斩了。下半段剁吧剁吧喂了狗。上半段原本要喂鱼,后来太平帝突发奇想,把肉搅碎了做成寿饼,连夜送去青州,贺那可怜的参将的母亲八十大寿,还非要他母亲当着礼官的面吃完不可。
如此荒诞恶行,不胜枚举。
太平帝登基五年,干的尽是选妃猎奇品美之事。天下大事,王朝兴衰,在他眼中仿佛还不如美人一笑。到处大兴土木,建造行宫。奴役劳力,苛捐杂税,自是不在话下。百姓苦不堪言,虽然嘴上不说,可无一人不在心里暗暗咒骂:
“昏君!”
曾有正直忠良之臣冒死进言,呕心沥血,声泪俱下:“帝王昏庸,大燕将覆!”换来的却是血溅当场,人头落地,还有太平帝一句冷笑讥讽:
“我若不昏庸,要你们这班大臣何用?”
至此,群臣无人再敢多言半句。纵有愤愤不平者,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这太平帝可以说是不折不扣,标标准准的大妖孽!
“娘的骚蹄子,你今日若敢将腿张开半寸,信不信老子马上让你整个人都张开两半?唔?”那辆破旧马车中传来一阵咒骂。声音异常洪亮,滚滚如雷,刺人耳膜,震得木叶作响。
那美娇娘吓得花容失色,再也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把头缩回车内。
太平帝也是一怔,快步行了过去,躬身立于马车前,有如一个正准备聆听先生教诲的学生。
此时,那赶车老叟忽然幽幽道:“老黄真的老了,走不动了,这车也老了,该换了……”
“换你娘!你老婆也老了,你老娘更是老得牙都掉光了,你怎么不把你老婆和老娘也一并换了?唔?”
此时,那破旧马车里缓缓走下一位老者,须发都已花白,却如怒狮般根根竖立,不怒自威。雪白的眉毛下是一对几乎已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眼珠却亮如明星,流转着一种沧桑岁月里磨砺出来的独特神光。他身穿一件素布麻衣,简直比那车帘还要破旧,里三层外内三层,里里外外又三层,也不知打了多少层补丁。脚下一双芒鞋已磨破了,露出脚趾。手里拿着一根好像是路边随便捡来的枯枝,做成的拐杖。
这乞丐模样的老者虽生得消瘦矮小,可腰杆却挺得笔直如标枪,随着岁月老去萎缩的肌肉骨骼里,仿佛蕴藏着某种隐秘而巨大的能量,声音更比春雷还响:“老子骑着老黄打天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军马司养马哩!如今天下定了,日子好了,你就要我做卸磨杀驴的肮脏事,那老子明天就换车夫,你小子给我滚回军马司继续养马去,好不好?唔?”
赶车老叟久已了解老者的脾气,识趣的闭上了嘴。
老者一掌按住老叟肩头,正色道:“做人不能忘本,更不能不讲义气,你说对不对?唔?”
不等老叟回答,太平帝已抢先道:“父皇说的极是,孩儿受教了。”
此时,只见一众文武百官身子跪的更低,几乎贴住地面,齐声道:“参见太上皇。”
无论谁都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老的不能再老,比乞丐还要落拓的老者,居然便是大燕国开国皇帝燕高祖。
“参你们的娘!见你们的鬼!一群狗屎脑袋,我儿连下四十九道圣旨,是让你们到这来下跪的?就算一人拆一根竹子,也早已将这间破屋子夷为平,到时还怕那老鬼不出来?难怪世人都道我儿昏庸,就是因为有你们这帮不成材的浆糊大臣,真是气煞我也!”
一众大臣低头无言。
他们都知道,高祖皇帝性烈如火,一杆铁枪出中州,踏平三山五岳,九城十八郡,灭齐、韩二国,在马背上得了天下,才有了今日大燕国殷实的基业。
这位老皇爷实在是不折不扣的草根皇帝,虽然已贵为太上皇,一身草莽痞气却如何都改不掉,一旦骂起人来,无论什么粗鄙的话都说得出口。尽管如此,大燕上下,朝堂内外,上至达官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就算是三岁孩童都对他由衷的敬佩,无一人不称他一声:
“开国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