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荒谬!”被马文一双眼睛盯住,马权借着酒劲站了起来:“《大雍律》明令,凡将牛、马、军需、铁货、铜钱、段匹,绸绢、丝绵和出外境货卖及下海贩卖倭国者杖一百。顶 点 x 23 u s”
“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倭国买卖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
“擅造二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倭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谋叛已行律处斩,袅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
“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倭人图利者,比照私将应禁军器下海,因而走泄事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卫充军。若止将大船雇与下海之人,分取番货,及虽不曾造有大船,但纠通下海之人,接买番货与探听下海之人,番货到来,私买贩卖货物至一千斤以上者,俱发边卫充军……”
将先帝爷受倭国番奴窝囊气,一怒定下的律条搬出来后,马权半点尊师重道的传统都不讲,浑然不顾薛仲谦气得胡子乱跳的怒色,正色凛然叱道:
“我大雍乃煌煌上国,律条如铁。倭国番奴不思我大雍威德遐被、抚御万邦之恩德,反在十年前于大雍境内烧杀抢掠。如此狼心狗肺之奴,薛大师难道认为大雍还应向其主动示好?”
“律条根源在于兴邦安民,应因时而异,当初先帝定下禁海令,为的是惩戒倭国番奴对我大雍的不敬。”薛仲谦面露狐疑望着马权,语句沉滞。开放禁海之事,说实话,他心中也不怎么有谱儿。
不同于马权的通商经济思维,薛仲谦之所以想出开放海禁之事,乃是源自孔孟仁义之道。他期望以大国胸襟感化倭国,进而消弭倭寇之患:“十年前,倭国番奴虽在扬州胡作非为,可终其原因,不过是倭国番奴欲多取我大雍赏赐,得到我朝认可而已。换言之,这也乃我大雍威风远播之故。”
“草民认为,陛下若遣一使者手持敕令至倭国,定然会使倭国之主感激涕零,俯首称臣。如此一来,倭国之主必然勒令本土盗匪不得侵扰我大雍疆土,倭寇之患自解。”
此言一出,不待马文开口,马权便又冷哼一声:“敢问薛大师,倭国风土人情如何,那等番奴本性若何,全国对我大雍风评又是如何?”
“这?……”薛仲谦有些羞恼,马权所
问,他一无所知。
“既然大人连倭人风土本性、政局国情都一我大雍以仁义相待,倭国之民便会俯首称臣?”
一言既罢,见薛仲谦窘迫无言,马权又趁胜追击道:“若倭人本性卑劣、狼子野心,以为我大雍软弱可欺,一方面再次用那些不值钱的破烂换回我大雍子民的血汗,另一方面暗中怂恿倭寇得寸进尺袭扰我大雍疆土,大人又当如何?”
“这?……”四书五经、教化感谕是薛仲谦的长项,可真遇到这等攸关国患的大事,他确实少几分政治敏锐。空以一腔幻愿望就想让天下太平,其心可敬,但其行却可笑。
驳倒薛仲谦后,马权才将目光看向正席上那一语未发的马文。这时的马文正把玩着一只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马权,见马权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道:“齐王果乃皇叔爷之子,一番见论鞭辟入里。沿海倭寇之事,不过疥藓之疾,既然倭国番奴这等跳梁小丑不识抬举,那我大雍也不可再视而不见……”
听马文口中已经动了举兵伐罪的意思,马权丝毫不惊讶。之前一番会晤,他便看出这位大雍新晃可不是什么仁善之主,且前任几代皇帝早就给他留够了本钱,他这个年轻气盛、潜邸之时就计划着恢复大雍荣光的富二代,又怎么可能不想用府库大笔的钱财,换来他登基来第二把火的璀璨明亮?
收拢启用散落民间的暗影锦衣卫,当是他心目中的第一把火。不过,这把火想真烧起来,让他能有着在朝堂力排众议、乾坤独断的本钱,那就必须要借助进剿倭寇这把战火的威势。
可惜,马权要当的,是灭火队员,可不是什么纵火犯。并且,还是一位下午时光就想好灭火技巧的聪明灭火员。
“陛下,微臣也认为那些倭国番奴太过猖獗了,陛下雄武勇烈,锐意勃发,实乃我大雍万民之福。”正了正神,马权先一顿马屁奉上,见马文仍旧面色如常后,才话锋一转:“微臣早在民间之时,便闻听陛下当年还是太子之时,便亲自领兵平灭过陕西明教作乱之事。微臣不好文事,对这兵家武学却颇有兴趣,不知陛下可否向微臣指点迷津?”
几句话入耳,马文虽仍面现冷笑,但马权毕竟说中了他最为得意之事,面色不由缓和了不少。他微微点头,道:“虎父无犬子,既然如此,德瑜既有疑虑,
不妨说出来。”
听到马文改称自己的表字,马权心中暗喜。适才这正是印证自己所学的考验:进谏之前,自己首先运用了鬼谷子的“揣篇”来衡量出了马文的心意,做到孙子兵法中的“知己知彼”,然后驳倒薛仲谦一事已暗中迎合于他。
这个时候,马文或许还认为自己在跟薛仲谦唱双簧,可事态的发展毕竟顺应他的心思,令他的戒备心已大为减弱。最后开口时,自己既称赞又暗含钳制,才将话题牵引出马文的戒备之外。终于,这一番深合“上兵伐谋”的心理战术开始奏效,让马文失却了对这一话题的反感和抵触。
但此刻绝对不能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