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取材,朱逸唤上两个原手下,拆了站班班房的大门弄成一个简易担架,抬着马权就向签押房走去。
“小子,你不过是大老爷跟前的一条狗,只会假惺惺掉两滴眼泪博取大老爷怜悯!”刁德一再蠢,也知道马权这个样子被抬到张靖初面前,会令大老爷多么愤怒。
常言有道,打狗也得看主人。而马权如今,似乎还是张大人很器重的第一号狗腿,从秋粮征收一事要请他这个小小书办商议一事,就可窥一斑。不过,现在木已成舟,刁德一除了觉得马权的运气太好之外,也只能说这一番羞辱的话来解解恨。
可刁德一认为马权的运气好,马权却恰恰抱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背:他是看到司户李忠拿着白册去寻县太爷时,才去找刁主薄的。而从薛玲儿那里得来的内幕,他料定张靖初看了那白册上的数字后,定然会勃然大怒。那个时候,正好是东郭老头儿来寻自己的时候。
依赖是一种可怕的习惯,张知县是‘有难题,求东郭’,东郭师爷则是‘有困难、找马权’。事实证明,马权这点推测也对了。只不过……人算毕竟不如天算。
在马权的预料中,他即便会受到刁文龙的责难,东郭老头儿也会差不离儿出现。然而,签押房那里,当张靖初怒气冲冲打发走李忠、寻东郭智囊问计的时候,东郭老头儿却因为人老体弱、肠胃堵塞,蹲在茅厕让长随一阵好找在没有通讯工具的古代,东郭老头儿就这样晚来了一会儿,而就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正好够马权的屁股被揍得花开遍地……
马权也不能跟刁德一一般蠢,将这个都抱怨出来。只能哼唧两声,低声向东郭老头儿嘱咐道:“经过六房的时候,记得抬慢一些,尤其到户房门口的时候……”
东郭老头儿眼珠一转儿就明白马权的用意,看了一眼马权那血淋淋的屁股,含着很猥琐的笑点了点头。于是,当马权哼哼唧唧呼痛、快要走到户房门口的时候,东郭老头儿一下掀开盖着马权屁股的白布,猛地一巴掌拍在了马权已经快要肿烂的屁股上!
“哎呦!东郭你这个老王……”马权当下发出了一声如小姑娘被糟蹋了一般的尖叫,整张脸一下痛得都紫了起来,可猛抬头看到东郭老头儿那张你懂我也懂的表情,他只能暗压住心头的恶火儿,转口继续呻吟道:“哎呦,四十大板啊!明日还要继续办公,算错接着挨板子……东郭师爷,我就这么命苦吗?得罪了刁主薄,难道就这么不让人活了吗?……”
抬着门板的皂隶早得了东郭老头儿的交代,在经过户房门口的时候,故意让那些看热闹的书吏将马权的惨状看了个清清楚楚,尤其是马权屁股上那丝毫不做假的血痕,青一条、紫一条,更是触目惊心,让那些书吏一个个升起兔死狐悲
的感觉。
“唉,这小伙子其实真挺不错的,人勤勤恳恳,对前辈都很尊敬,每天打水倒茶,从不懈怠,怎么就落在刁主薄手里了呢?”
“是啊,虽说权小子进衙门顶了刁主薄一双儿女的门路,可那又不是权小子故意的。再说,他儿子不都被大老爷破格提为班头了吗?他怎么还过不去这坎儿,这一把年纪,真全活狗身上了!”
“没那么简单,我听说刁主薄这么记恨权小子,是因为两日前,刁德一带着几个泼皮收保护费收到了权小子头上,结果被权小子的手下一顿暴打。这刁主薄一让儿子当了捕头,不就让他儿子出气来了嘛……”
“哪里是那么一回事儿,我听说是因为刁主薄的女儿当街想羞辱糜家大小姐,结果被权小子道破了她带人来县衙偷/情的事儿。真是有其父就有其女,自家有脸做这丑事,却没脸让别人说,还压着我们的俸银要挟,真当海西是他刁家的一言堂天下啊……”
“就是,这一家子,简直都无药可救了!……”
这一次,没人再小声嘘言的举动,众书吏看着痛苦不堪的马权被缓缓抬过去,不知为何,心头儿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气:虽然他们早在县衙这个大磨坊里被磨成了豆腐,可不见得,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是非之心,也都随之磨没了……
司户李忠这时也从外面赶了回来,看样子心情好像很不错。可一见到众书吏议论纷纷的模样,脸色一黑就挥手道:“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好好办公去,完不成课业,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是啊,完不成课业,我们也得去挨板子!”薛玲儿早就看的双眼冒火,闻李忠这么一说,一把就将手中的账册就摔在了地上,抬腿气冲冲就往外走:“我在家都没挨过这样的板子,这回去好好问问爹爹,县衙的主薄到底能不能这么欺负人!”
“哎,薛……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她拉回来啊!”李忠大怒,却也不敢冲薛玲儿叫嚷,只能朝底下那些书吏耍威风。
可那些书吏这次却都很听话,一个个温不吭声回到座位开始办公,竟直接将李司户给晾在了原地。李忠看着眼前这一幕,有气又怒,却也拉不下身子去求薛玲儿,又觉出此刻户房里的气氛确实不同以往……
最后想到薛玲儿说只是去告县衙的主薄,当下拿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黑着脸朝那些书吏冷哼了一声,背着手儿迈着官步就走回了自己的司户房,重重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刚到签押房月亮门时,东郭老头儿就低头问担架上的马权说道:“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