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道:“骰子乃是骨头做的,后一句便说道入骨相思,意境浑然天成,真是好诗!”然后又道:“遥兄家学渊源、才华横溢,如今又是驸马之尊,前途不可限量,竟然肯舍弃一切,如此高岸深谷的情义,不知该如何报答。”
庾遥苦笑道:“生逢乱世,无论在江湖还是庙堂,能够存留此身便是万幸了。幼时我曾与永安品评天下大势,永安说,如若有朝一日天下初定,四海安康便陪我回江南一游,远赴江宁,一尝庾家先祖终身之憾。”
幼薇不解地道:“江宁?”
庾遥长舒一口气,说道:“不错!江宁。庾氏先祖讳信曾作《哀江南赋》,名动神州,流传后世。另有名句‘南登广陵岸,回首落星城。不言临旧浦,烽火照江明。’先祖虽迫不得已出仕北国,却终其一生都想回到故里。江南大好风物一半都聚于江宁,真真儿是经书日月,粉黛春秋。”
幼薇笑道:“好!既然如此,待我们寻得玲珑骰,若永安公主重归此身自然由她陪你回江宁,若未能成功,我答应你,必陪你一睹江南红尘烟雨。”
庾遥笑道:“一言为定!”
永安长公主刚嫁入庾府便遇到刺客,并与驸马双双遇难之事第二日一早就传入皇宫。
生逢乱世,活命不易。
只说近些年的事情,梁太祖朱温被儿子朱友弑杀,随后废帝朱友遇政变被杀,末帝朱友贞亡国被杀;唐庄宗李存勖被乱军射死,明宗李嗣源病中受惊而死,闵帝李从厚被废后用绳子勒死,末帝李从珂国灭**而死;晋高祖石敬瑭忧愤病死,少帝石重贵国破被俘获掳劫至契丹。
至于大汉隐帝刘承佑,少年鲁莽,不堪被臣下压制,因而猜忌大将军郭威,趁郭威前往邺城,将郭威留在京中的家眷杀死,因此导致郭威造反,带兵攻入汴梁,篡汉自立,建立大周。而刘承佑也兵败被杀,年仅二十一岁。
皇帝的性命都这般不值钱,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公主的死,贫病交加的百姓连议论都没多少精神,转眼便忘了。
而此时大周的皇帝无暇他顾,大汉、契丹、吴越、清源等虎狼环伺,不杀出一条血路,便是被瓜分蚕食的命运。
更何况,他初登帝位之显德元年,大汉便开始勾结契丹意图南侵。
只是,永安长公主遇刺不久,大周宣懿皇后符氏也因病逝去。不久之后,皇帝改立大行皇后的亲妹妹为继任皇后,人称小符后。
不知不觉,二人行路已有月余,已到达大汉境内。
玲珑山山路崎岖,蜿蜒曲折。
他二人爬到高处,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终于远远望见一座斑斓的殿宇。
此时,一队巡行的小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玲珑山!”
庾遥道:“误会误会,各位大哥,请向少庄主通报一声,在下余姚,携舍妹到玲珑山庄,乃是为了与少庄主以文会友,万望行个方便。”
说罢便递上了名帖。
小厮们面面相觑,温氏一族的文才闻名遐迩,大汉全国未有出其右者,还从未有人胆敢以诗文讨教。
为首的一人说道:“既然公子有此心志,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请在此稍候,容我等禀报少庄主。”
少顷,山上飘下一个少年,约莫十**岁年纪,面如冠玉,行如朔风,清雅异常。
“此余便是彼庾!早听闻过庾兄的大名,内心仰慕,仿佛神交已久,不想今日终于得见。”
少年微笑着开口,十分热络。
庾遥也作揖笑着回道:“见过温兄,观温兄的身量形容,正如我旧日所思所想,好一个清俊的少年郎。”说罢又介绍道:“还未及与温兄介绍,这是舍妹,闺名幼薇。”
温苍暗暗打量幼薇,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一边回礼一边说道:“庾家小姐有礼了。”
幼薇恭敬地回了个礼。
温苍连连作揖,说道:“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庾兄,庾小姐,二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随我至内堂叙话。”
庾遥笑道:“客随主便,恭敬不如从命。”
温苍于是引着庾遥和幼薇进了玲珑山庄。
路上所遇之仆妇、小厮无不恭敬致礼,然后肃立一旁。
一一穿过外跨院、芜廊大门、内花园之后,连庾遥也不禁对玲珑山庄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堆金立粉暗暗称奇。
内堂中,宾主尽皆落座。
婢女流水一样地捧来精致的茶点。
干果、鲜果、蜜饯,不一而足。
温苍吩咐下人道:“去请小姐前来与贵客相见。”然后又对庾遥道:“听闻庾兄已贵为大周当朝驸马,而且新婚当夜便遭遇刺客,如今怎地会携妹出现在此处?”
庾遥道:“温兄见笑了,迎娶公主本是喜事,不料却引来杀手,也是我福薄不能消受美人恩,因此侥幸逃出生天之后只能改名换姓,远走他乡。”
温苍道:“既然如此庾兄放心住下便是,玲珑山是个世外之地,朝廷的触角伸不到此处,最为安全。你我二人虽然从前未得相见,但是祖祖辈辈亲厚有加,如今兄台有难处,便在玲珑山庄暂避风头,不必客气,只当是自己家的后院罢了。”
便在此时,一阵环佩的叮当声响由远及近,庾遥和幼薇心中明白,这便是温家大小姐温黛驾到了。
温苍迎上前去,笑着说道:“妹妹,快来见过庾兄和庾小姐。”
温黛盈盈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