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太微宫钦安殿。
幼薇晌午入宫,宽慰紧张不安的小符后就足足花了大半日。
此时已经快要宵尽更残,她却强打精神,不敢入睡。
温苍躲在她的车驾里入宫,只有夜深人静才能出来查验两位妃子暴亡之事。
待含晖等众侍女退去,她便在门廊点燃一盏莲花灯作为标记,指引温苍。
于此同时,幼薇将房中的灯烛尽数熄灭,抱膝坐于床帏之中,静静等候。
她不禁想到那一日,她与庾遥贸然造访玲珑山庄,温苍衣袂如仙,飘然远至的样子。
庾遥在前与温苍寒暄,而她早已周身战栗,呆在一边。
那完美融合了俊美与坚毅的面容,俨然便是自己失落在天际另一端的朝思暮想之人。
“咚,咚,咚。”
突然,传来三声敲窗声。
窗外的月光将温苍的侧影映照在窗纸上。
幼薇打开窗棂,清夜皎然。
温苍正含笑望着他。
温暖如春。
幼薇示意他快进来,随后很快避开他清澈如水的目光,在房里寻了个蜡烛点燃。
温苍关上窗户,开口道:“怎么不多点几盏灯?”
幼薇道:“宫中不比府里,耳目太多,也不都是知根知底的。如果让人看到了屋子里亮了灯说不定会问起来,反而横生枝节。”
温苍道:“说得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近日越发心细如发了。”
幼薇举着蜡烛,将温苍引到一个黄梨木翘头桌案前,又将蜡烛在烛台上放好。
“此番可探得了什么眉目?”幼薇问道。
温苍又是一笑,说道:“庾兄果然料事如神。杜贵妃的确是中了毒之后才被人割了舌头。”
幼薇道:“是什么毒?可验得出来?”
温苍道:“不用验,这毒我太熟悉了。”
幼薇惊讶道:“难道是戴氏不传之秘酥筋腐骨散?”
温苍点了点头。
当初在邢州,温苍曾经中过酥筋腐骨散之毒,随后又被人栽赃陷害。
“啊!”幼薇险些惊呼出声,连忙自己掩住口鼻,压低了声音,“那个黑衣人,难道也来了京城?”
温苍点点头,说道:“若你知道了李淑妃是中了什么毒而死,恐怕更会如此判断。”
幼薇道:“难道是蔓草缠烟?”
温苍道:“不错。李淑妃中毒太深,应该是即刻毙命。烟毒如雾如霰,很少会有如此猛烈的毒性。而蔓草缠烟虽然是烟毒,但是应该也可以溶于水中,哄得李淑妃不知情地喝下去。”
幼薇道:“这么说,那个黑衣人一定是来了京城,还想再图谋什么。对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危险的钟离忠!”
温苍道:“可是皇宫大内,黑衣人又是怎么插手的呢?”
幼薇道:“而且偏偏是对那两个外邦进贡的不得宠的妃子下手。”
温苍道:“当日在邢州,黑衣人的目标分明就是你。看来他是想对皇上身边的人不利,最终的目标说不定就是皇上。那她接下来的目标岂不就是皇后娘娘?”
“不好!皇后娘娘有危险!”幼薇急道。
突然间,钦安殿的灯火从前门迅速亮起,伴随着无数嘈杂的声音。
温苍反应倒快,身形一闪,躲在屏风之后藏身。
幼薇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装。
守夜的晰儿、朦儿敲门道:“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不知怎么突然来了,说话间就要走到寝殿了。”
幼薇口中说道:“知道了,随本宫迎驾。”
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皇后娘娘这么晚了为何突然造访?这完全不合宫中的规矩啊。
幼薇满腹狐疑地打开了门,只见含晖也已被吵扰着起了身,还吩咐着小宫女快将灯烛都尽数掌起。
很快,小符后踏着碎步出现。
一件鹤氅将小符后细弱的身子团团围住,只能看到一点点足尖。
幼薇见她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定然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难道是皇上出了什么事么?
“公主,公主救我!”小符后看到幼薇,竟然不顾懿范地失声痛哭。
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永安是先皇唯一的血脉,地位超然。
而那时的小符后仅仅是太子妃的娘家妹妹而已。
她二人虽不常碰面,但是每次小符后都要对永安见礼,更是以公主殿下称呼之。
如今小符后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仍不改口。
幼薇迎上前去,扶住了小符后,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嫂怎么漏夜来此?”
小符后泪水涟涟,已是口不能言。
朱内官上前一步,在幼薇身近处压低了声音道:“启禀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刚刚遇刺了。”
幼薇惊讶地睁大双眼看向小符后。
小符后眼如秋波横,微微地点了点头。
幼薇搀扶着小符后步入内堂,吩咐众人在门外候着。
与内堂一墙之隔便是寝殿,温苍此刻正藏身于屏风后面。
若是被人知道温苍的存在,只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幼薇此刻只想赶快问清楚来龙去脉,将小符后打发回去。
小符后落了座,仍是不停地拭泪。
幼薇劝解道:“多哭伤身,于事情上却无任何益处。皇嫂,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符后幽幽地道:“今夜我睡眠中觉得口渴,便起身想唤人。可谁知突然看到床帏上有一个人形的暗影。我当时吓坏了!都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一定是人,是要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