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谏摩挲着手里光滑的棋子,也不下手,只边搓边瞅着萧望之嘿嘿的笑。
一滴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萧望之用汗巾按了,瞥他一眼,“你总在笑什么?”
放下汗巾,他食指与中指交叠,骨节分明的大手中转瞬捻了一颗圆润的棋子,落在星罗棋布的棋盘上,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
窗屉微开,风一缕缕的吹在人的脸上,消散了不少热腾的暑气。
甄谏似笑非笑,也不答他的话,只看向窗外悠悠道:“你说这天也没见得多热,我屋里还置了冰盆,怎么某人偏就热的满头大汗呢?”
萧望之收回来的手就一僵。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甄谏好整以暇的瞅着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我……的确有事想问你。”萧望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甄谏诧异:“你素来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今日怎的就这般?”
莫非是有啥事难以启齿?
眼珠子转了一转,甄谏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何家的覆灭,瘟疫的蔓延,包括赵阔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赵阔是他父亲定国公的心腹,望之自然很讨厌他。
只是这家伙却又永远都是一副“我为你好无怨无悔”的模样,没得就更惹人厌烦了。
正因为如此,望之才不愿意跟他回盛京。
换句话说,他希望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回去,而不是靠着定国公施舍的那片慈父怜悯之心。
但现在问题来了,赵阔这人虽有些方面很讨厌,但忠心耿耿可不是假的。
听望之说,去往杭州府的一路上,若不是赵阔,恐怕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安全到达目的地。
“要我说啊,赵阔那个人不长记性,你给他三分颜色都能开染坊,以前你对他那些事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甄谏像模像样的一摆手,觉得问题这么简单就解决了,用得着这般扭扭捏捏么!
竟是误以为他想问的是赵阔这厮。
萧望之又好气又好笑,心中那几分若有若无的紧张也散了大半。
“我不是想问这个,”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道:“我是想问,如何……如何能……能留住一个人。”
甄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得看你想留下的这个人是谁……哎不对,是男是女啊!”
说话间他仔细打量对方的面色,发现他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明明刚刚是在跟他说话,这会儿却低着头不知盯哪里。
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来,萧望之就端起眼前的茶盏喝了口,烦躁的道:“你问那么多干嘛?”
“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甄谏笑的贱兮兮的。
“只是一个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不要多想。”萧望之板起了脸。
“我也没有多想啊……哎,这棋你还下不下了,快点的!”甄谏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棋子落下一枚,催促他赶紧下手。
萧望之伸手一摆。
甄谏就撩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复又不动声色的吃了他一子。
“看来这个人对你还重要的。”
也不是很重要……只是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萧望之开口欲解释,甄谏却摇摇手示意他,“你看,你都输了。”
“是输了。”萧望之顿觉索然无味,将手中的没用到的棋子扔回了玉盒中。
“我只跟你说一句,”见他分明期待却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就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有些人铁了心要走啊,你是拦不住的!”
…………
申时萧望之回了萧府。
木香正在花厅里指挥下人忙前忙后,见到他笑着迎上来:“大公子回来了?夫人这会儿正在族里呢,听说秦姑娘准备走,特意要奴婢过来帮忙搬东西!”
萧望之淡淡的应了声,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秦姑娘看上去倒也不急,现在还在药圃里配药呢……也不知是给谁配的药。”木香觑着他的脸色说道。
为了方便秦妙言配药,萧大夫人当初特地辟出了一个院子给她用。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她怎么还在给人配药?明明自己都要离开了,不去收拾东西,还帮人家的忙……该不会是那个周进的家伙吧?
萧望之不悦的皱起了眉头,转身径直去了药圃。
木香笑眯眯目送他走远。
秦妙言抓了一把甘草放在碾子里搓了搓,再用药匙舀出来填入一旁备好的纸包里,三下五除二包好。
因为再有两三日就要离开,高大夫之前还对她说,萧望之身体里的余毒已经差不多了,考虑到他可能不久后就要回到盛京,继而去潮热的南疆打仗,身子多少会吃不消,便想了张方子,可补脾益气、延年益寿什么的。
昨日趁着没事儿的时候又去了五房,魏晴好身子痊愈的差不多了,只不过精神萎靡。
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劝的了的……
秦妙言就想着两人若是一起回去,路上也好有个伴,只不过五老夫人有心留她,听那意思是打量着从族里选个夫婿给她,遂未多言。
素筠和五夫人肚子已经不小了,她留了几张安胎的方子才离开。
毕竟这一别,也不知多久才能见了。
药圃的高架上摆满了一个个小巧的笸箩,里面盛着各种各样的、晒干了的药材,远远地站在外面,就能闻到淡浓适宜的药香。
以前萧望之总觉得这味道呛人,不过后来吃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