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毫无反应的男孩突然抬起眼，眼里流露出一种让自欢感到很陌生的情绪。
像是溺水的人沉入水底前的最后一个眼神，沉重而痛苦，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从来没在谁的眼睛里见过这样的情绪，尤其是小孩子。
他需要帮助，自欢心里响起一个微弱声音，并且越来越清晰。
我必须救他。
自欢回家来到屋后的院子里，仰脸看着与自己一墙之隔的隔壁房子屋顶。围墙并不算高，成年人稍微一使劲就能跨越的高度，可在自欢这样年纪的小孩看来却宛如天堑。
她思考了一下，回吃饭的大厅搬凳子，正巧碰见来找她出去玩的阿六。
阿六就是对面杂货铺老板的女儿，比自欢大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关系很是要好。
阿六一见到她就过来拉她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跟你说，我家有新的辣条了，特别好吃，带你去尝尝。”
自欢停住脚步，把阿六拉得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怎么了？”阿六扭头疑惑问。
“今天不去你家玩了，”自欢说，“我要翻墙。”
阿六没听明白：“翻什么墙？”
自欢搬起饭桌前放的凳子，吃力地往前走，道：“你过来和我一起吧。”
阿六低头看了看，搬起另一张凳子，跟在自欢后面来到院子里。
她抬头仰望了这堵围墙几秒，走到一旁扯了扯正在搭凳子的自欢的袖子：“你确定要爬过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行。”
“可以的。”自欢一只脚踏上叠起来的那两张摇摇欲坠的凳子，“你帮我定一下。”
阿六伸手过去帮她定住凳子，抬头问：“你爬墙干嘛呀，那边房子又没人，想过去直接从前门进不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墙的另一边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面向后院的门被拉开的声音。
自欢吓了一跳，从凳子上摔下来。还好底下是柔软的草地，不然非受伤不可。
阿六忙把她扶起来。
自欢愣住，确信自己刚才看见那个小男孩的身影了。
阿六还在疑惑那房子里怎么突然有人在，自欢不死心，抬脚又想继续未完的爬墙事业。
“哎等等等等。”阿六立马拉住她，“你别爬了，我有办法过去。”
自欢高兴道：“什么办法？”
阿六松开自欢的手，走到围墙一个角落去，蹲下身拨开墙角茂密的草。
自欢也跟着蹲下来，这才看见草丛后有个黑乎乎的洞，直通墙的另一边，刚好容纳自欢这样身材的小孩通过。
不过……自欢抽动了下鼻翼，这洞附近怎么有股臭味？
阿六直起身来，拍拍手上的草屑，洋洋自得道：“不错吧？我上一次来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
自欢皱眉：“这该不会是狗洞吧？”
阿六想了想，点点头：“有可能。”无所谓道，“你到底过不过去？”
自欢一咬牙：“好吧。”闭气矮身钻过那个狗洞。
她刚钻出个头，就感觉阳光被挡住了，有一片阴影覆盖在身上。她抬头，看见一双熟悉的大眼睛，正毫无波澜地看着她。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俯视从墙角突然冒出来的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没有惊讶，眼神就像看见一样本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比如一块石头、一株刚开的花。
随后，视线直接掠过，无视自欢，转身离开。
自欢急忙把剩下的半截身子从洞里抽出来，追上去抓住男孩的手：“别跑啊。”
感觉男孩此时未带手套的手有点不对劲，眉头也皱了起来，自欢低下头，看见几块已经发红变紫的淤青。
她突然一阵心酸，松开男孩的手，再抬眼时眼眶已经盈满泪水。
“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