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叶子那里。
那局棋似乎陷入了僵持状态,不明过程的他只看到叶子迟迟没有下棋子。但看那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是在思考。可过了一会儿,叶子又继续下起了棋。他不是太会玩象棋,但看着也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孩子能走出的棋路。
两方都是由叶子来下。按一般的一人模拟两人下棋的方法的话,不管怎样都会有一方显得思考不足。而如果为了让双方都保持相差不多的水平,两者反而都会显得不足,或者是显出一方神机妙算,早已料到了另一方的路数。可叶子的棋不是这样,她的每一步棋都像是深思熟虑,预测以后几步的走法再来下子,双方都很精明,甚至让他这个大人都看不太懂。
“有事吗?”叶子好像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在,主动出口询问。
“你下完棋再说吧。”
“不是我在下。”叶子低头又按下了一个棋子。而他开口询问时,叶子才下完一步棋,也即是说叶子完全不需要看局思考就下了这一步精妙的棋。
也许,真的不是她在下。他退后了一步,离棋局远了些。等到叶子终于下完棋后,他帮这个孩子收拾了一下象棋,似乎博得了对方的好感,叶子的语气好了不少。
“我和你一样姓林,是个医生。”他想了想,还是先自我介绍。
“林医生好。”叶子的回答很是敷衍,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注意抬起头看着和自己相对而坐的他,但那眼神好像在说“快点完事吧,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嗯……我在医院的时候经常看到你妈妈……”他迟疑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将那些准备好的说辞说出口了。
“是你帮了我?”叶子似乎意识到自己在精神病院中还不算差的待遇是别人特别交代才有的,“谢谢了。”
“你是我妈的朋友?”叶子刚刚还死灰般无神的双眼一下子精神起来,似乎“妈妈的朋友”这个可能性让她很高兴。
“不是,我就是跟她聊了几次,那时候,她撞了一个人,不过主动承担了那个人的医药费,是个好人。”
“是啊!”叶子发出了短促清冷的声音。他隐约从中听出了一丝冷笑的意味,这让他觉得对话实在是进行的艰难。
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他保持自己平静的表情,将那件在他心里埋了好几年的事情讲了出来。
有些细节随着时间的淋洗变得模糊,但有一点他从来没忘记过:叶子的妈妈可能并没有杀死当年那个病人。
他对叶子妈妈有些印象纯粹是因为这个女人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亲友关系的老人频繁来医院,问病情之类的比那个老人的家属还勤。好奇之下,他还和这个女人聊了几次天。可后期聊天的时候,这个女人眼里的焦急和关心不见了,她的问题倾向于隐晦地询问老人什么时候死。可惜他无法给她答案: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刚来医院的小角色。
事发当天,老人死了,医院只做了一个简单的记录,并没有记录具体时间。后来,家属方提出查看监控录像,发现了视频中的犯人,那个女人就此定罪。可是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想到去查看老人死亡的具体时间。老人的病房不止有摄像头,还有病情监控设施。
他偶然发现二十四小时心电图监控显示的这个老人死亡时间和女人杀他的时间有差距。
将其联系起来描述的话,便是在这个女人进来的时候,老人的心电图就出现了一些异常,对照着录像上面的时间,大概在女人走到老人床前拿起枕头的时候,老人就死了,可惜,那时候一心想注意到这点,只是将枕头按在了老人的头上,其实她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后来没第一时间查出来老人被人这样杀过,可能也与此有关,毕竟老人确实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而死的。
可当时身为小角色的他并没有权利管这么多,他连受害者家属的联系方式都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弄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首先想到的是联系病人家属,而不是那个“杀人犯”。
病人的儿子全权负责和他商谈,那个已经有些年纪的男人似乎对女人其实是被冤枉的事实毫不关心,听他说起这相关的一切时一幅烦躁和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心电图啊什么的,我只知道,是那个女的杀了我爸,我要让她偿命!”
无论如何,病人的儿子都无法接受他的建议将这一切公之于众。这个男人甚至几欲跪下来求他不要向法庭提供这个证据。
“你怎么知道我爸就不是被那个女的害死的?你说他那时候没救了就是没救了?万一那时候抢救下说不定还能活呢?万一仪器不准确,我爸还没死呢?可是那个女的她直接就把我爸杀了,我爸就这么没救了!就算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个女的想杀我爸,这是真的吧?那个女的动手了,这也是真的吧?难道不该把她,那什么,绳之以法?”男人激动地质问着他。
他想要反驳,想要让男人按法律办事,可女人之前那冷漠地,隐晦地问老人什么时候死的表情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第一次开始想象,要是这个事实真的公之于众,那那个女人会不会有可能免罪,或者是受很轻的刑罚?他知道要是对方请的律师够好,也是可能的。
而这时,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犹豫,再次请求他将这些不该提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提。
那个女人没有杀人,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