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令堂大人保重身体。”温婉蓉能体会骨肉亲情的失而复得和不舍,柔声安慰,
“等燕都太平,接英哥儿回来,找个机会在外面见见吧,只是那孩子细腻敏感,怕是要委屈……”兰夫人立即露出感激神情:“请覃夫人放心,我娘了,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到这,她满眼高兴又化成无奈,赔礼:“幺妹任性,做了好些荒唐事,连累两家担惊受怕,是我们兰家疏于管教,想当初带她的婆子多上点心,不至于被人贩子抱走,颠沛流离到荒蛮之地,多亏覃大人出手相救。”兰夫人自责牡丹不好,温婉蓉也没觉得覃昱好到哪里去。
但她是覃家媳妇,有些话不该,只能转达老太太的意思:“兰夫人不必苛责牡丹,祖母了,她与覃昱在异地相遇兴许上注定,既是缘分,顺其自然,英哥儿是覃家血脉,覃家自不会亏待。”兰夫人点点下巴,叹息道:“本是兰家一份事,却劳烦夫人和将军,兰家实在过意不去,兰家只能尽绵薄之力,以示感激之情。”
“兰夫人言重了。”温婉蓉连连摇手,
“若不是有兰家帮助,大哥他未必能隐匿这么久,没想到陡生变故。”
“是兰家疏忽。”兰夫人也没想到,闹出柳一一这茬,正好是她想的第二件事,
“覃将军与夫人了吧,今晚他和丹寺卿一起寻人。”和丹泽一起去?温婉蓉微微蹙眉,果然和她中午猜想无二。
兰夫人见她不话,后知后觉自己漏嘴:“将军没告知夫人?”
“倒不是。”温婉蓉抬眸笑了笑,模棱两可道,
“将军跟我了今晚不回来,我这才有时间出来见兰夫人。”听起来没什么不对,兰夫人暗暗松口气,担心了不该的影响夫妻感情。
“今晚兰家派数十人跟随,一起寻找柳夫人,最迟明早就会有消息。”只要离燕都城不远,兰家动真格找一个人,就是挖地三尺也能找到,活见人,死见尸。
但覃炀为何突然改主意,温婉蓉一时没想明白,之前不是不露面的吗……带着这个疑问,她蹬上回府的马车。
一轮新月挂在边,银辉遍地,照亮后院荷塘的粼粼波光,四周飘来若有似无的花香,如诗般风月情怀,温婉蓉却提不起任何赏月兴致。
她猜覃炀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选择不,可有些事没法装作不知道。同样的夜空,同样的月亮。
温婉蓉心情难熬,柳一一也难熬。自从她的马车被不明的人劫持,兰家家丁拼死保护,厮杀到最后,慌乱中有一人拉着目瞪口呆的柳一一拼命往树林深处逃跑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追杀。
柳一一来不及话,甚至忘了尖叫和呼吸,两条腿不听使唤不停不停往前跑,后面追赶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她不知跑了多久,实在跑不动了,身边的人狠狠推她一把,她飞扑出去,重重摔到土坑里,闷哼一声,紧接着头上的光被一堆厚厚枯枝烂叶挡住。
有人把她藏匿起来。柳一一听着上方传来的兵器声,嘶喊声,杂乱脚步声,手臂刀伤的疼痛弥漫全身,疼得她动弹不得,渐渐什么都听不到,眼前模糊起来。
她不知自己昏迷多久,醒来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树杈末端滴下来,正好滴在她脸上,黏黏的,痒痒的,柳一一下意识动动胳膊,费力抹了抹脸,才现手背上一抹暗的血迹。
不知死的谁,血又是谁流的,她清醒过来,恐慌地想哭,又不敢哭,因为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听就是男人的脚步声,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眼泪却不受控的蓄势而,柳一一紧紧咬住下唇,全身不停哆嗦,不是冷,是怕。
她第一个念头想到丹泽,她想他知不知道她要死了,他会不会难过?还是,她死了也好,免得霸占他心里位置,让他无暇想曾经心爱的女人……柳一一又想,曾经她多少次想问丹泽,如果她没有这副容貌,他还会喜欢她吗?
哪怕一点点?随即,连她自己都否认了。柳一一自嘲地笑笑,艰难翻个身,仰躺在坑里,也不知亮了没,继续胡思乱想,她想若不是自己几分相似,丹泽肯定看不上她。
那样,大概自己还在青玉阁弹曲,有事没事跟花妈妈顶嘴,不定绣坊学成,媒婆找门好亲事,过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有夫君疼爱,有子嗣承欢……柳一一想着想着,眼泪又开始往外冒,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黏着丹泽,其实她早就看出丹泽没那么喜欢她,起码没她感情深。
就算后来,她感受到丹泽的变化,甜蜜的同时,曾被伤的地方并没愈合。
但丹泽努力改变,她没理由要求更多。她总是安慰自己,如果丹泽兑现承诺,她就继续装糊涂,有些事总会被时间冲淡,比如产,比如孩子……他们还年轻,肯定会再生。
然而现在,眼前,她想装也装不下去了。手臂的刀伤在渗血水,又肿又疼,耷拉在身侧,没有一丝力气。
柳一一理智地想,丹泽下手真狠啊,如果换做覃夫人,他舍得吗?肯定舍不得。
别对她的人,就是覃夫人送的书,丹泽都保存如新。柳一一悠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心思就这样死了也好,早死早生。
而后她闭上眼,又陷入迷糊中,中途醒了片刻,浑身冷,就蜷缩一团,继续睡,再等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