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夜晚的冷风夹杂着雪后的冷空气,尤为刺骨。
一天之内,第二次踏进皇宫。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去凤仪宫,而是太后的慈安宫。
苏浅璎跟在秋双身后,走进朱红色的大门。
“民女苏浅璎,参见太后。”
她盈盈下拜。
高座上的太后垂眸下望,苍老的眼睛里划过精锐的光,而后她淡淡道:“起来吧。”
“谢太后。”
苏浅璎站起来。
太后盯着她,语意不明道:“你就是赵将军的长女,引得皇城人心惶惶,闹得皇宫人仰马翻,几度挑衅滋事的苏浅璎?金甲军伤不得你,刑部大牢关不住你,连哀家的懿旨都杀不了你。”
她笑了笑,眼底深处是深邃的幽冷和森然。
“的确有几分本事。”
“太后谬赞,民女愧不敢当。”
苏浅璎微微一笑,应付自若。
太后一上来就先发制人,无非就是想给她个下马威,她如何不懂?哪怕此事她无辜,然而今日她所做的一切无疑挑衅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太后怎会不心生愤怒?
太后眯了眯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浅璎,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会些武功又会点小聪明的野丫头罢了,在巍巍皇权之下,也只能臣服认命。不想今日一见,这女子不但气质脱俗,且宠辱不惊。
明明刚刚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神容之间也无半分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面对她的时候,也能如此的镇定自若,毫不怯懦畏惧。
这哪里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分明是一个历经红尘沧桑后的老油条。
难怪宜清不是她的对手。
脑中思绪千回百转,现实只在一瞬间。
太后淡淡笑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女,气度非凡,没有辱没了你父亲的威名。”
她话中有话,暗含警告之意。
无论如何,苏浅璎也是将军府的女儿,按照规矩,还得叫宜清公主一声母亲。长者在前,苏浅璎万不能有所僭越,否则就是大不孝。
苏浅璎岂能听不懂太后的言外之意?
她只是浅浅微笑。
“太后言重,民女不过一介江湖草莽,素来随性不拘小节,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太后见谅。”
言下之意就是,我是江湖人,不懂你们所谓的尊卑贵贱,更不懂你们贵族间的繁文缛节礼教规矩。所以就算有出格的地方,那也不能怪她,毕竟不知者无罪。
太后顿了顿,这女子比她想象难对付多了。
微一思索,她决定不再卖关子,单刀直入道:“行了,你也不要在哀家面前卖弄文字游戏了,你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哀家就开门见山,直话直说了。”
她眼神瞬间黝黑一片,含带几分凌厉和逼视。
“哀家知晓你这次回来的目的—当年许贵妃私做主张与你母亲定下儿女婚约,本就荒唐之极。后来你母亲遇害,谁都没想到你还活着,但是皇家婚约却不能当做儿戏。”
她话到此忽然一转,语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温和。
“这是皇室与将军府的婚约,十多年来你音信全无生死无踪,皇室与将军府的婚约,自不能因你而终结。”
太后说到这里,苏浅璎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狸猫换太子,由赵语心代替她罢了。
果然—
“心儿是你的妹妹,你们一脉相承,自该和睦相处。你生死不明之际,她秉着姐妹的情谊,替你守住了这段婚约。十多年了,在所有人眼里,将军府与皇室有婚约的女儿是她,而不是你。毕竟十六年来,她才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如今你回来,再想要履行婚约,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
她端了茶杯不动声色的饮茶,神色从容威仪毕现。
“如今外界谣言纷纷,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太后坦言,“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东西,世人永远不会在乎什么是真相,只要无关乎自己,他们永远不会费心思考,不会去判断谁对谁错,对他们来说,这只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不可否认,你很聪明,但是,当三人成虎人云亦云的时候,就已成既定事实,你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扭转乾坤。”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带几分淡淡的嘲讽和透彻的漠然。
这便是人性!
喜言是非,自私自利,永远事不关己高高在上。
雪中送炭那样高尚的品德,并非每个人都拥有。
落井下石才是普遍大众会做的事。
这些,苏浅璎如何不懂?
“所以太后的意思是,与其负隅顽抗两败俱伤,不如将错就错,或可全身而退,对吗?”
“没错。”
太后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目的,一来她觉得没必要,二来苏浅璎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还拐弯抹角打哑谜反倒是显得自己太狭隘心虚。
“哀家知道,你觉得不公平,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否则就没有所谓的皇权,人也不可能分什么三六九等尊卑贵贱了。当然,哀家不会白白让你牺牲。”
她看着苏浅璎,定定道:“既然你今日能够逃出生天,那也是天意,天意让你命不该绝,哀家也不强求。只是你不能再留在京城,只要你离开,哀家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还可以给你赐一桩好姻缘,让你下半辈子不必再过飘零凄苦的生活,一生荣华富贵。”
“前提是,必须交出鸾佩,对吗?”
苏浅璎平静的接过话。
当年定下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