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里和我想象的下水道里大不相同,排布合理的照明设施,甚至还有一些看上去颇为正规的指路标识,偶尔会有走过的人,他们带着武器,但是看到我的出现只是多瞅两眼,并没有表露出多少的恐惧和敌意——我这么说肯定是因为我感知到了空气里偶尔会变多的恐惧气息。
“侬晓得啊,我呢是做地下买卖的,现在呢,要塞也快没了,那我也得换地方了……哎,小五啊,去打个电话给2548号,看看还有没有人,有的话让他在家等一刻。”他说到一半拦住了路过的一个少年,吩咐他给周娴的居所打电话。
“我们不是得换地方嘛,换地方就未免会起个摩擦,出个矛盾什么的,当然可能跟恶魔也可能跟人。到时候,要真有什么我搞不牢的事,你可得出面帮帮我啊。”这是个和稀泥的说法,“搞不牢”这种描述太过模糊,如果你管碰到海利尔也叫“搞不牢”我可能并帮不上忙。
他似乎很机灵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接着说:“诶,你看看我,跟这许多小赤佬呆久了,话都说不清楚了。你放心,我不会说让你去给我把则恶魔杀个满门抄斩,最多就摆平十个人或者杀一个执行者恶魔就好了呀。”
这次的解释甚至量化了数字,不免让我觉得他抓人心和恶魔心着实有两下子。
“你知道执行者?”除却高超的情商以外,他能说出“执行者”这个词也是让我有点惊讶的,毕竟我变成恶魔之后过了多久才知道“执行者”的存在。
“当然~结棍哇(厉害吗)?”他的语气非常得意,似乎对于我注意到这一点非常兴奋,这让我没法评判他究竟是个老江湖还是个小孩子。
他继续说到:“成交伐?”
“成交。”这个交易对我来说并不亏,在城里凭借自己找到周娴的难度着实不低。
他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翻盖的诺基亚,放到我手上,又低头掏出了一个形似充电宝的东西,递给我说到:“那到时候我要找你,就要打这个电话喔,这个充电宝老好用的,你放太阳底下就好充电的喔。”
你……想的挺周到的。
“你可不好到时候假装没听到的喔。”他带着半分玩笑,半分约定地说到,“啊,还有如果你不在我们信号塔的服务区,你是不用来,可也是不算数的喔。”
公平的交易,甚至还对我有利。
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说到:“呀,这小姑娘还真的在家啊,连我个老油条都要走了,这小姑娘有点想法的呀。”
夸张的夹杂着沪语的普通话让他变得更像是一个街头巷尾的上海中年男人。
“那合作愉快,先生怎么称呼啊。”突如其来的及其标准的普通话,倒是让我有点不适应。从始至终他没有提及一星半点你是个恶魔,和我们不同的表现,虽然现在我对此似乎没那么在意了,可能是认命了,但是这份心意我算是领受了。
“我叫徐榭。”
“徐先生,我们合作愉快!”他伸出了手,这幅手掌掌宽而指短,却白净如玉。
出于礼貌,我把比他大两圈不止的手摆在了他的手心,我不敢握住,因为这可能伤及他,凭他在另一只手的帮助下甩动着我的胳膊。
剩下的路程就在他掺杂沪语的普通话的闲扯里结束了,最重要的信息可能是他听说我如果出去要带他们往南走,他告诉我了“”的真字是“齿轮观”,并且那个地方的确非常安全,只是有一些到了之后才感觉得到的奇怪之处;还有就是如果南下可能会碰到一个在迪士尼园区那边盘踞着的帮派,听说会抓人做穿刺仪式;此外,他还赠送了一张标明了齿轮观所在的地图给我。
他告诉我行程将近,我突然灵光一闪,问他:“你能把人送出城吗?”
“唔……这我打不了保票了,你晓得的,要是早两个小时,这点事情不是洒洒水的。”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地方,当然这也怪不了他。
“徐先生保重,祝你成功。”离开下水道直接通过周娴居所一楼楼道里的下水井爬了上来,结果因为这个下水井还有点小,我弄出了挺大的声响才钻出来的。
好在,为了我能顺利出来,“和事佬”居然还在外面纠集了一小批闹事的人,把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同时制造着远高于我的噪音。
恰好,周娴的居所在一楼,也就是爬出下水井正对的那一家。门紧闭着,和阿零家不同的样子让我更加满怀希望。
还没等我敲门,门就打开了,周娴担忧的脸庞探了出来,乍一看到我的脸,她还是吓得抖了一下,门也关上了一些,待得她反应过来,脸上的忧虑转成了欣喜,激动地把门推了开来,却因为我站在门前卡住了门,我矮着身子退了一步,她才重新推开了门,欢呼着抱住了我。
我没敢凭借激动的心情拍拍她的背,只是张开着双手抑制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说着:“好了好了,下来了,快进去吧,等会儿别人要看到我了。”
说我的心情五味杂陈,自然开心占据了首位,但是回想起妹妹的淡淡悲伤和还没找到阿零他们的忧虑也几乎是占据了小半壁江山。
从抱住我的姿态下来的周娴和我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毕竟门外正对着大楼的入口,那群假意闹事的人一旦散去我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就白努力了。
“广播说恶魔打进来了,是真的吗?”冷静下来的周娴对于事态展现出了理所应当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