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不少骑士都松了口气——尽管没有人敢真的说出口,但是骑士们的确也想过“如果殿下就这么回不来了”,或者“如果殿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死人了”这样的事情。结果通常让骑士们觉得不寒而栗。

对于骑士们来说,莱昂就好像是信仰,乃至是真理一样的存在。如果没有了莱昂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人生就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了。这是比起一无是处的,三十岁还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的男人思考未来还要令人觉得不安得多的事情。

而他们现在不需要去思考这种事情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诸位,能否再次宣誓,向莱昂殿下与他的子嗣后代宣誓效忠呢?”看着骑士们松了口气的样子,梅尔继续建议,理所当然的,骑士们都同意了这一点。

于是梅尔偷眼看向高文。随即发现高文有些不对劲——那是一种想要发火,却强忍着的感觉。一种愤怒和失望夹杂在一起的感觉——梅尔看到这个表情之后暗暗心惊。她原本只以为高文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到这种程度,但是她觉得,她低估了权力对于人心的腐化。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高文愤怒与失望是有着理由的——并非是梅尔想象中的那种理由。

“三个月,三个月之前,那位女伯爵可还没走呢!殿下为了大业宠她宠得紧,与她形影不离,你怎么可能有插的进去的机会?!这个女人,难不成是想要诓骗我们,背叛殿下,然后篡夺格瑞布罗德的权力么?!殿下可还只是失踪,还没有死呢!”

高文在心里面暗暗地气急败坏,却是将梅尔当成了借用这样的肮脏手段,迫不及待想要上位的女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是因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对于格瑞布罗德的权力抓得太紧,才使得梅尔警惕,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不过这也是人类的通病。绝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别人的短处,而很难看到自己的。特别是在他认为自己问心无愧的情况下。

当时,高文几乎要忍不住,想要大声质问梅尔究竟是何居心了。但是在见到了他的同僚们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之后,他便忍耐了下来——

“无论她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是从结论上说,这件事的确起到了稳定人心的作用。而且我并没有说得过去的证据,那个女人的威望和地位,也不是我能够比得了的,如果我现在质问她的话,那么争辩起来,谁都无法说服谁,骑士联席会议一定会因此分裂。甚至整个格瑞布罗德也会因此分裂。殿下的霸业也就……”

想到这里,高文死命的咬住牙,拼命忍耐自己的愤怒,装作若无其事——他还不知道,他的反常的态度全都被梅尔看在了眼里,反向又成为了梅尔认为他有问题的证据。

“是的,愿意,我们当然愿意再次宣誓——尽管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我们对于莱昂殿下及其真正的继承者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

高文随即站了出来,这样对梅尔说。他在“真正的”这个形容词上稍稍加重了一点儿语气——就是那种一般人听不出来,但是心里面有鬼的就一定能听出来的力度——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忽然打开了。晚秋的凉风“忽”的一下吹了进来——正当骑士们惊讶,愤怒有人这么不守规矩的时候,让他们惊喜交加的声音,说出了让他们惊喜交加的话:

“非常感谢你,高文骑士,我的朋友,也非常感谢你们,我的骑士与朋友们。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真是辛苦你们了。”

推门而入,不请自来的正是莱昂.德.狄奥德里克。

“殿下!”

“莱昂殿下!”

“王子殿下!”

骑士们激动地涨红着脸,快步赶了过来,围在了莱昂身边。看着这一个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莱昂终于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殿下。”

完全没有想到,莱昂竟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格瑞布罗德。梅尔在欣喜欲狂的同时也吓了一大跳——她当然知道,诈称自己怀孕是多大的过错。甚至已经做好了觉悟,在被戳破谎言之后,又或者在莱昂回来之后被他冷落,乃至以死明志。

不过,有觉悟了是有觉悟了。但是当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梅尔还是觉得分外的害怕。

“难为你了,梅尔。”

不过,让梅尔意想不到的是,莱昂并没有失望,愤怒或者惊讶与疑惑。在与骑士们短暂叙旧之后,他便走向了梅尔,把她抱在了怀里:

“真是难为你了。”连续两遍说了:“难为你”之后,梅尔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这一片苦心已经被莱昂明白了?当时一阵轻松一阵喜悦还有一阵委屈,她直接倒在了莱昂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之前,梅尔说的话是假的,诸位,我在之前曾经说过,如果我出现意外,却并没有死亡的话,那么就由梅尔佯作怀孕,以安定人心。没有与大家说这件事情,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莱昂一边抱着梅尔,一边仰起头,面带愧色的对骑士们这样说,将这件事情直接揽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

听莱昂这么说,梅尔半是感动半是内疚的抬起头,看着他,就看莱昂以谁都看不到的角度对她眨了眨眼。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

“哦……这也不能怪殿下隐瞒,知道这种事情的人的确是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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