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人太多,季明朗认的头昏脑胀,当然也不全是认人认的,最大原因还是鞠躬鞠的。季明朗弯腰起来的折腾,都觉得要脑冲血了。好在何家人也不是让季明朗一次性把家里所有人都记住,中午这顿饭是留给不爱熬夜的长辈们的,晚上还有一场宴会算是留给小辈们的。
下午太阳落山之前,何家人放了挂鞭炮,算是把早上从祖坟里请回来的列祖列宗送回去了,今天的认亲仪式就算正式结束。晚上何家大宅里再次举办宴会,何家的顶梁柱们就不会都参加了,参加宴会的主角变成了跟季明朗同辈的何家人,还有何家特意请来,京城里有头有脸给季明朗撑场面的人物了。
说起来今天何家举办的仪式还算很顺利,直到何家放鞭炮送祖先都没遇到太大的问题。最后一道程序要烧请回来的所以牌位,等到要烧季明朗父亲何樊的牌位时,却遇到了季淑珍的阻挠。
整整一天季淑珍都很安静,季明朗有时候甚至都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这会儿仪式就要完了,季淑珍却抱着何樊的牌位死不撒手了。谁要是敢上前要,季淑珍就朝谁呲牙,她也不哭,就这么双手抱着牌位坐着发呆。
烧牌位就是送先人的意思,这个不能省了,更不能在院子里面烧,必须要去找个附近的十字路口才能烧。季淑珍就抱着何樊的排位坐在马路牙子上,两眼发直的瞪着来往的车辆。任凭大伙儿死劝活劝的都没用,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何樊的排位必须要烧了,只得一致看向季明朗,意思是这是你亲妈,好歹你去劝劝。
季明朗真不想理季淑珍,从早上他过来,一句话都没跟季淑珍说过。上午季淑珍以何樊妻子的身份上的香,今天的季淑珍安静的特殊,季明朗刚开始还下意识的提防着她,后来看季淑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季明朗差点忽略了她。等到这会儿了季明朗都以为没事了,季淑珍突然又出幺蛾子了,季明朗一阵头疼。
见大伙都看着他,季明朗总算忍住了甩袖而去的冲动,上前劝说季淑珍:“你别抱着了,人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他也不是有心抛弃你的,你赶紧放他走吧。这天儿可不早了。”
季明朗自打回国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瞧这个母亲,也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季淑珍说话。等了好半天季淑珍看了眼远处已经红彤彤的夕阳。才缓缓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恨你?”
季明朗也不知道她恨的是何樊还他。只好不说话,就这么听着季淑珍继续说。“要不是因为有了你,他也不会急着回城,临走时他跟我说要回来跟他爸妈商量我们的婚礼的,都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他回来就把我给忘了呢,谁知道……谁知道他根本就没能回来啊。如果当年他不急着回城,他怎么可能死!”季淑珍捂着脸呜呜的哭泣着。
哦,季明朗这次可以确定了,季淑珍说恨的人是他。季淑珍语带哽咽,季明朗能听得出来她是真心难受。季明朗没说话,他等季淑珍自己把心中的怨愤发泄出来,他并不想跟季淑珍在这个时候争辩。但是在季明朗的心中却也忍不住讽刺的想,当年的事情怪谁啊,也不是我让你们未婚怀孕的,更不是我让他坐那辆会出事儿的车,凭什么你要恨我啊。
季明朗不仅讽刺的嗤笑,就因为你得不到这个男人的消息,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当年还不懂事的孩子,你先是想杀了他,又想卖了他,辛亏当年孟乐发现的及时,他才没成了河里的冤魂。如果当年他死了,他能怪谁去啊。
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阴差阳错的事情,能怪去谁呢?季淑珍怨恨了何樊一辈子,到头来她也没想到何樊居然早就不在人世了。她现在连个恨的人都找不到了,茫茫然的望着远处将要坠落的夕阳,季淑珍欲哭无泪。
“行了,他人都没了,你还有什么好怨好恨的,赶紧把牌位放下,让他踏踏实实走吧。”又有人上前去要季淑珍手里的牌位,可还是没能要出来。这种事情又不能上前去硬抢过来,只得再给季明朗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继续劝解。
季明朗只好顶着众人的目光继续劝解季淑珍。只希望她赶紧把手里的牌位烧了,天都不早了,他中午又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他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等下他还想送孟家人回去,季明朗早就不耐烦再在这里听季淑珍抱怨了。
不是季明朗无情无义,何樊虽然是他实质意义上的生父,但是季明朗是‘遗腹子’。对于一个他从来就没见过的人,他能有多少情谊呢。他以何樊儿子的身份送了他一程,也算对得起何樊的生恩了。
季淑珍大概也清楚不能再拖着了,她猛然把手里的牌位甩进了快要熄灭的火堆里。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数落着何樊当年对她承诺的话。因为季淑珍的话语里感情甚深,让身边围观的众人都听的心酸,有几个还偷偷的转身抹起了眼泪。
季明朗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反应。对于生父亦或者是生母,季明朗统统没有太多的感情,这两个人生也好死也罢,对于季明朗来说真的没有多大的感触。
直到季淑珍再次把嗓子哭哑了这才收住了声,她背对着季明朗,用沙哑的嗓音低低的对季明朗道:“我知道你也恨我,我不怪你。如果我是你,大概我也恨我自己。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过来给他磕个头吧,他盼着呢。”
季淑珍的眼神直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