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见那女子一边与情郎谈笑,一边手掐法诀,遥对大海,暗运神通。海中鱼虾受她法力逼迫,尽皆竭力跳出水面,立时被空中飞鸟捉在口中。莫瑶见了这女子于轻描谈写间神通自成的手段,不由暗自敬佩,心想:“要使海中无数鱼虾跃起,却不带动海水和水下泥沙,这法子可比移山填海难得多了,这法术我可不会,不知这位姐姐使了什么法子?”
她又仔细瞧了那女子半晌,实是看不出她到底使了什么神通。眼见她笑吟吟地投鱼喂鸟,不由暗自一叹:“这女子可怜水鸟捕食不易,怕鸟儿被大浪卷入海中丧命,便把海中鱼虾尽数逼出喂鸟,这本是一片好心,可鸟儿有她可怜,这无数鱼虾却又有谁来可怜?”
正感叹间,忽听得一声龙吟响起,海水翻涌升腾,直上数十丈,海水之中,现出一只巨兽,生得尾细腿短,龙首龟身,却是一只龙龟。
那龙龟在巨浪中摇头摆尾,驭起道道水流,直朝空中海鸟卷去,无数海鸟避不开这滔天巨浪,尽被水流扫中,那龙龟张口一吸,水流卷着海鸟倒卷而回,尽被它吞了腹中。
那施法喂鸟的女子见此情形,怒哼一声,挥手祭出一柄流光匕首,便要朝那龙龟刺去。匕首尚未脱手,却被那男子抓住手腕拦住,只听那男子道:“秀秀,弱肉强食乃是天道,龙龟一向以海鸟为食,这龙龟体型如此庞大,年岁已然不小,灵兽修行不易,你不可无故伤它。”
那女子微一犹豫,终于幽幽一声轻叹,手中光华旋即黯淡下去。
那龙龟捕鸟吃得兴起,全然未将岸边行人放在眼里,它法力强横,鼓起的海潮高达数十丈,潮水有如一道巨墙,扑天盖地般直朝岸边拍去,岸上游客行人见此天地异象,都吓得呆了,眼见潮水汹涌而前,全无停顿之意,都吓得大哭失声,只道这番再也不能活命了。
莫瑶和叶澜见此情形,对视一眼,都挥手祭出了法宝,叶澜手中寒气氤氲,方要击出,忽见那施法喂鸟的女子一声轻斥,与身边男子各自出掌,同往海潮拍去。
那数十丈高的海潮受了两人掌力,登时顿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接着潮头轰然崩碎,落入海中,砸得浪花激荡,却只激起数尺水花,微浪滚到岸边,只将仓皇奔逃的游人裤角打湿,并未卷走一人。
那龙龟虽是畜生,但修为高深,灵智殊不弱于人类,见自己翻起的海潮被人轻易击散,知道有高人在此,当下不敢嚣张,身子一沉,便要隐入海中,就此遁走。身子方一入水,还未潜入水底,忽听头顶一声清鸣,有一只大鸟从天而降,那鸟爪生寒光,翅染金霞,双翅张开足有数里,便似将天也遮住了。
那龙龟见这鸟儿长喙如戟,直朝自己头顶刺来,吓得哀吼一声,龙首一抬,掀起一道里许粗的水柱,直朝那大鸟击去,同时身子迅速下沉,盼能避开这鸟儿一啄。
那大鸟见水柱袭来,并不闪避,长喙一张,又是一声鸣叫发出,叫声清越,直上云霄,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聚而不散,正击在水柱之上,那水柱经声波一震,立时溃散开来,化为一阵疾雨,飘散于海面之上。
莫瑶见了这大鸟形貌,又听到这两声清鸣,不由脆声赞道:“好一只啼天鸟!”说着朝叶澜一笑,接着道:“澜哥哥,这鸟儿叫啼天鸟,只生长于险峻高峰之上,你长于海外,怕是没见过这鸟儿吧?”
她见叶澜摇头,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们天虚峰上便养着一对儿啼天鸟,师父说这鸟儿活得越久,叫声威力越大,传闻中活到几万岁的啼天鸟,叫声便能连天也破开,因此这鸟才叫被叫做啼天鸟。天虚峰上那一对鸟儿才八百来岁,相当于人族的金丹境界,双翼展开也只长约里许,眼前这一只啼天鸟翼展足有数里,依我看,它至少也已活了两三千岁,那便相当于咱们的元婴境绝顶了。这只小龙龟法力虽也不弱,却显然不是这啼天鸟的对手,只怕数合之间便会死在这鸟儿的长喙之下!”
两人说话之间,那啼天鸟爪撕喙击,已将那龙龟杀得狼狈不堪,不但龙首之上满是血痕,便连坚硬的龟壳之上,也被啄出了十余个大洞,洞中碧血如泉,将周遭血水染得一片血红。
海边那施法喂鸟的女子显然极为喜欢鸟类,本来见这龙龟将岸边海鸟捕食一空,使得她大为恼怒,若非身边那男子拦着,这女子早就以匕首去斩杀这龙龟了,谁知只一眨眼工夫,便飞来一只啼天鸟,将这小龙龟当成了口中之食。这女子见龙龟满身是血的惨象,却半分高兴不起来,只是轻叹一声,喃喃道:“到了哪里都免不了大鱼吃小鱼的命数,当年在镜心湖身为禽鸟时如此,现在咱们夫妻修成一身本事,游遍天下,却发现天下仍处处如此……”
那男子脸有悲悯之色,也是轻叹一声,黯然不语。
这夫妻二人说话声音极低,海中两只灵兽打得海沸波翻,岸边凡人早已逃得一个不剩,只零零散散留下几伙修士在岸边或空中看热闹。这对男女只道在滚滚海潮之侧,自无人会注意两人之间的闲谈,是以言语之中并未刻意隐瞒身份。莫瑶站得离两人不远,她对这两人大感兴趣,便留心倾听两人言语。她将神通运于双耳,虽在海风浪潮遮掩之下,仍将这夫妻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楚,当下凑到叶澜耳边,低声道:“这一对夫妻是禽鸟成精的妖怪,却不知是什么鸟儿变的,澜哥哥,你能猜得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