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宫里的主事姑姑现在一边满面焦急,见容妆怔愣在原地,忙过来唤道:“姑娘还是出去吧,这里如此……”
容妆抬手阻止她不必再续言,目不转睛的盯着容衿的床上,面目似冷寂似失神道:“不必说了,衿儿一定希望我留在这里陪她……”
容妆走近她床边,容妆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离床榻越近,血腥的腥气便越发浓重……
容衿该有多痛,容妆不敢去想,几欲落泪却强忍着没有落下,衿儿还在,还在坚强的忍着痛苦,她不能哭,不能懦弱,不能。
容衿虚弱的唤了一声“姐姐”,却仿佛瞬间戳破了容妆强忍痛意的面具,让她所有的理智都尽数临近崩溃的边缘,眼圈瞬间红了。
容妆跪在榻边,纤弱的身姿在一群女人里格外惹人怜惜,容妆抬手,颤抖着素净的手为容衿抚理被汗水染成一片的颊边发丝,声音里带着喑哑和哽咽,“衿儿,我在,别怕,我陪你。”
容妆的心里乱成一片,过往和容衿的一切温暖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心里无限酸楚与说不出的凄冷。
她此刻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够告诉她,容衿会没事的。可是她眼前看到的,只是那群医女垂头丧气抑或连连摇头的情景,将她所有的希冀尽数打回原形,一丝余地都不曾留下。
容妆的心里隐隐觉察,这一夜初时的梦,成真了……
窗子外的风丝丝缕缕吹进来,就好似容衿渐渐消逝的生气……
外面,是无尽浓重的夜色。
而容妆,终于明白了,她这时候,多希望乔钺能在她身边安慰一句,又哪怕甚至不说话,只要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最大的支撑,与她一起抵挡迎面袭来那些无边的孤寂与痛苦。
长夜未央,而这一刻,有些人有些事注定固守凄寒,得不到心中所念之人给予的救赎。
胎儿当然没有保住,看着那已近成型的胎儿被拿走,容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而心里的痛楚盖过了一切,激起了她所有的力量,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惊彻了整座夙玉宫,那声音里的凄厉萦绕在容妆心头,久久无法散去。
容妆并没有阻止她的哭闹,容妆知道,容衿只能以这种凄凉无助的方式,告别她的孩子,告别做为母亲的五个月,告别一切曾存的美好。
容衿的气力耗尽了,只是气若游丝的流着泪,一滴接着一滴,就好像源源不断地。
医女拿着参片让容衿含着,可是容衿却摇头,御医诊脉后宣告无回天之力。
就在这一刻,容妆脑子里登时嗡嗡作响,一阵晕眩。
容衿让所有人都出去,阁里死寂。
容衿虚弱道,“姐姐,我想爹,想哥了,也想羽铮……”
容妆边含泪劝慰道:“衿儿,羽铮就来了,就来了,你撑住,他会救你的!”
容衿无力苦笑,“姐姐,你从来就不是会说……这等傻话的人,我知道你可以……面对一切,不要为了我……我对不……对不起……对不起你……”
容妆泣泪,“衿儿……”
容衿断断续续的说着,眼里静静流着泪,“姐姐表面不说……可我知道你一直在责怪羽铮,不要了……”
“姐姐和皇上……衿儿只望姐姐以后一切安好……没有了拖累……”容妆无声低泣,却没有说话。
容衿眼皮无力的半垂着,“就算没有血缘,你也是我的亲姐姐……姐姐……”
静默了许久,她又启唇默默低言,“有今生没来世……羽铮……”
容妆闻言,想到叶羽铮不在,心里更生无限酸楚。
容衿抬起颤抖的手,想替容妆拭去泪痕。
一阵风蓦地吹起纱帐,迎着殷红烛火涌动着……
而容衿的手,还没触碰到容妆的脸颊,已在刹那,溘然滑落。
容妆的身体狠狠一颤,却随后失神的一动不动,目光空洞的看着容衿失去血色的素白面容……
身体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干,她无力地趴倒在床边。
容衿,不在了……
从小到大的妹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种切肤之痛,是真的痛到了极致。
容妆的脑子里在之后许久,都是一片空白,静静地……
直到许久后,拂晓进来通报,“主子,叶御医来了,叶御医来……”
拂晓的满面急促与跃然,在见到床上容衿死寂的苍白面容时,瞬间哽咽在喉,一个字也都无法再吐出。
拂晓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扑到床边哭的撕心裂肺,容妆静静的听着,默默流着泪,一声不发,缄默成伤。
叶羽铮匆匆而来,脸色沉痛而悲切,如同拂晓,他一进门便已停滞住脚步,面色变得沉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床边,跪在床边,一声声轻柔爱怜的唤着“衿儿……”
可是容衿,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唤他一声,羽铮了,永远都不能了。
叶羽铮竟然一滴眼泪也无,容妆却知道,他不是不爱,而是爱到了极致,容衿的死,让他的心都跟着死了。
泪又算什么,哭能抵何用。
心都,死了。
容妆再也无法任由自己看下去,一个沉冷如死,一个悲恸哀哭,再也没办法看下去。
容妆起身,走出了寝阁,一步一滴泪,无一落空,眼泪是如今唯一一种让她为容衿而悲的方法,也是最好宣泄她此刻闷痛的方式。
尽情流,最好把这些年的一切痛苦都流干了。
所有的宫人守在阁外,见她出来如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