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之际形容枯槁脱了形固然可叹,容色大盛脱胎换骨却未尝不是另一种可怕。
尤其是,枯槁了生者忆之或对逝者多有怜惜,可绝色了,生者忆之怕是殊无怜惜而余满心复杂。
秋氏其心之毒。
“可恨老天不开眼,她中毒之时竟已有了身孕,待我知道时已再难下手补救,她大概是知道了些什么,防范甚紧。我怒火中烧,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我知道,我不能为了打老鼠而伤了玉瓶,她若出事便不能与我有一丝一毫之干系!就那样,直到她身怀六甲,我才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自然是借刀杀人。
她使计引了北冥人来,令其掳走那个大肚子女人。原以为,那个女人会不堪为质而成为将军的拖累而自绝于敌营,一尸两命。哪知她居然惜命皮厚,竟活着被拖上城楼,用以要挟城下回援的将军,紧接着总算刚烈一回,却不是一头撞死在城墙上,而是纵身跳下护城河自绝于将军眼前,她这般作为,简直其心可诛!更可恨的是,这女人竟命大至此,不仅没有立时溺亡反而产下活胎,留下那么个祸胎,简直没有天理!
“确实是没有天理!”苍离听完,双目如赤。此刻苍离只愿老天降下一道雷,收了秋氏,或是收了他去。
秋氏泠然而笑,“命大又如何?她拼却性命生下的孩儿,不也照样落到了我手上,我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要她顶着丑面哀凄地过日子,她就只能顶着丑面哀凄地过日子。恨只恨我到底心慈手软了,那药的份量竟下得不够,她那张脸竟还能看!”
如果说先前苍离还可以假设秋氏之所以要给兰兮下药改其容貌,是因为不想看到其酷似其生母之容颜,而到了此时此刻,那是半点侥幸也无了,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了,他的母亲心如蛇蝎。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这一刻,苍离竟感觉不到失望亦或是疼痛,只有漫天的愤怒。
“那你可知道,正是多亏你了那些易颜的药,克制住风华绝代的毒性,我姐姐才能得以长大成人。”苍离冷笑,“正是因为你把她送走,她才机缘巧合学了一身驭毒的本领,以至于帮她自己真正解毒。”
秋氏脸色变了下,随即恢复正常,不以为意地道:“解了毒又如何?不过是苟活着而已,留得一口气在,我只问你,她能生儿育女么?说起来,我还得多谢她呢!要不是她不顾廉耻缠上长宁侯世子,那咱们家宛儿就掉到长宁侯府这潭深水里了,那样一来这会儿我都不知道上哪哭去!”秋氏是真庆幸,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长宁侯府的那位茹老夫人竟与自己的娘一样,是要对付夫家的后辈子嗣的!如若早知道,她怎么也不会起心将宛儿嫁入侯府,万幸有那个死丫头迎头顶上了,令宛儿躲过一劫,可见老天还没有瞎到底,知道让那丫头来向宛儿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