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你对于自己犯的错误,就只是对不起和对不起?”微微安无奈地笑着,“你可不要忘记一件事情,尤利西斯,你的右眼和我的右眼是一样的,你用幻术来骗我,难道我不能反过来这么做么?”
他的右眼也是幻羽之纱,而且有着高达七级的修炼水准。七级的幻术不仅可以制造虚假的视觉,连听觉、嗅觉和触觉都同时可以欺骗。
尤利西斯一惊之间,面前的微微安便消失了,连同着一切妖艳可怕的血迹,因为那些从来就不曾存在。真正的微微安站在一边,单手把玩着黑蔷薇之刺,悠闲自在。
从一开始的战斗,都是尤利西斯在和幻术对战而已。
“老师!”尤利西斯立刻转为惊喜,微微安平安无事,他没有犯那个可怕的错误,此刻这比什么都更让他欣喜。
“我对收住自己力量这方面的把握并不好,所以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伤到你,我一开始就在用幻术。”微微安解释时面无表情,“没想到结果竟然是你不小心伤到我,虽然说你能打败对手值得肯定,但是……我刚才都忘记批评你,你对我的进攻简直是在拼命,好像我不是来考试而是来打劫你的——你的战法就像地痞流氓打架的战法,你和他们的区别就是你手上拿的是花剑。”
“对不起先生……我刚才真的很想要真正的剑。”他低着头听老师的批评,
“如果我不是在用幻术、如果你手中是真正的花剑,我刚才会怎样?”微微安仍旧面无表情,听他的话会以为他很生气,可是他的语气又始终那样温柔平静,他理解那种战法,也理解那种渴望,他总是显得什么都理解,“尤利西斯,我来跟你说几句抱怨的话吧……不是抱怨你。”
他缓缓地坐在草坪上,这是他的庭院的一部分,只是一个花坛,相对于整个庭院来说称得上是一个小花坛,但是却开阔得足以种上几棵树。
尤利西斯放松下来坐到他身边,想知道老师究竟要说什么。他知道微微安至今还没有说过什么真正想说的话,因为自己还听不懂。三年前微微安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开口之前必须先用上几秒思考应该使用怎样的词汇才能保证这个没有受过教育的流浪儿听得明白;今日虽然他的底蕴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要说追上微微安的真正水准,他可没有那份自夸的勇气。
“我猜你一直认为我是个非常玩味、悠闲的人,我做事都像做游戏一样。”微微安轻声说,“如果你十年前认识我,你就会认为我是世上少有的疯子和精神病。”
“我不会……”尤利西斯下意识地接道,微微安是救他的人和教养他的人,无论如何他不能想象自己竟然侮辱微微安。
“不要打断我。”微微安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表示安静,“我是在叙述,不是在和你对话。我从小厌恶我的家长、教师和任何一个其他长辈、或者任何一个试图教育我的人。六岁的时候我被要求学习花剑,我认真地告诉你,那时候我就极度地厌恶刀剑,我拒绝这项课程,但这是不可能的,我必须要在六岁开始学习花剑,在八岁开始学习重剑。所以在和家族僵持了七天之后我还是开始了这项课程,我第一眼看到老师的时候就想把他从我的窗户扔出去,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我没有这种力气,我真的会把他从窗户扔出去的……”
微微安的成绩足以令世上的大多数人汗颜,而他的理由远比成果更令人惊叹。在学习初等花剑的时候微微安只用了两个星期便把自己的老师踢进了水池里,虽然那是他在第一次课上就想做的事情,但他一直等到了自己学得出色的那一天,因为他不只是单纯想踢一脚,他是想骄傲地踢完之后仰头狂笑。在其它各科,类似这样的成绩也数不胜数,尤利西斯可以想象微微安少年的时候必定是帝都教育界的风云人物,教师本当以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学生为幸,但这个学生却毫不留情地把他每个教师的面子都毁得一干二净。
“我不喜欢剑,剑是为了杀人而造的工具,剑术是为了杀人而生的技巧,虽然我的长辈们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学习剑术是为了锻炼身体、陶冶性情……但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就知道,其实还是杀人而已。”
“如果无法逃避,我希望做个有原则的人。”
“如果必须要拿剑,我希望我拿剑的时候是绅士。”
“你没有同学和更多的老师,所以你不能想象,在我这样说的时候,周围有多少人嘲笑我。其他家族的继承人们聚在一起勾肩搭背斜眼看着我,连正面的目光都不屑投来。我猜那时候他们就在心里想,阿伊纳德的姓氏也不过如此而已。”
“微微安你真是异想天开啊!什么绅士?什么原则?什么风度?在你向对手鞠躬的时候对手就会拔出剑来砍下你的头啊,在你仁慈地放过对手之后他爬起来就会继续砍你啊,你是在和别人战斗,你却想着要表现出文明、礼仪和修养?你疯了,微微安!”
“——每个人都这样对我说。”
“其实我也知道,我的想法是那么的荒诞可笑,每一个真正的战场都是不死不休的地方,交战的双方如同蛇一样互相缠绕,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也绝不会松开紧扣的牙齿,如果我一定要向对方鞠躬,最大的可能确实是对方在我抬起头之前就拔出刀把我的头砍下来,然后他就拿着这个头去对他的朋友们说,看啊,我今天遇到了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