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齐瑶进来,邓氏连忙叫人给她先取了笼手的炉子,必得要她歇会,散了寒气才许吃饭。
看着邓氏枯瘦,见了自己高兴的不知该怎么疼,却又依旧加倍的陪着小心,小心翼翼不敢惹她不快。
齐瑶心里有些酸。
跟母亲才渐渐亲近起来,要让母亲不再跟以前那样怯她,只怕还需要时日。
不过就是这样陪着母亲也是好的。
邓氏素来讲究,吃饭不许多话,齐瑶只好默默陪母亲吃了早饭。心里想着不知一会怎么劝解。
等早饭撤下,邓氏拉着齐瑶的手坐下,半会儿,自己先提起了梅姨娘。
邓氏这回病,好像从来没像现在明白。
她的声音平淡,像是说着家常闲话。
“你二哥昨晚来也狠劝了我,只是有些话跟他不好多讲,这闺阁后院的妇人心思,他哪里知道。得容他日后娶了媳妇,知道当正妻不易,别学你老子宠妾灭妻。
你如今也要学着管家理事,再者,这姑爷到时要有心收几个放屋里,咱们女人也是拦不住的。”
齐瑶嘴角紧了紧。
上一世宁王后面的那些姬妾,跟流水一般没断过。她只跟那些子女人斗心计,就累死累活了。也是这样,她对这辈子的婚事就断了心思。
邓氏继续回想着,“梅姨娘嫁到伯府时,总是娇弱清丽,会说体面话,倒比我这个木讷正房招府里人喜欢,也更得老太太意儿。
她入府时正赶上大老爷风光无限,管着外面生意,又是嫡子,袭爵是迟早的事。
我那时可成日愁着银钱用度,生了你后更是操心,月子没坐好,染了寒气,落下病根儿。”
齐瑶忍不住上去抱着母亲的腰,轻轻揉着。只要下雪,娘的腰就要酸痛。
想想就知道,一个病恹恹整日愁容不展,一个娇媚可人,又会画能写,大老爷自然对梅姨娘十分不同。因此那时梅姨娘跟齐大老爷出入成双,形影不离,恩爱的让二房三房都看不过去。
只是不知娘跟她说这些旧事,是想说什么?
邓氏接着说,只是后来因为生丝生意差点拖累了伯府,齐老太爷本来就喜欢二老爷,对大老爷更加不喜,慢慢就流露出要把爵位传给老二的意思。
袭爵的希望突然被夺走,大老爷这才寄情医药,忽然悟了似的,竟与山参黄芪做伴去了。
“你二哥总以为,这回我这病,还是因为梅姨娘才气得,也是也不是。
自打上回族里议着要把梅姨娘送走,谁知她忽然就有了身子,老太太为了子嗣不得不放过。我确实气恼,但这次,心里却冷的紧。我恼的是自己。
我恼自己,到现在才明白,其实这一身三灾八难的,虽是气恼梅姨娘掐尖斗气,到底还是老爷对我太凉薄。”
邓氏生气的是,这一辈子为了大老爷孝敬老太太,维持家里生计,还生下一子二女,家里的事靠不上他,自己被老太太三番五次挑毛病,他也不肯为自己多说一句话。
“将来你的亲事,就得比照你大姐姐。要寻个知冷知热的,若是性子凉薄,家世再好,府里再有金山银海,我都不肯嫁你去。”
邓氏第一次跟齐瑶讲这些,虽然讲的上句接不了下句,但还是把心底话全抖落出来了。
这才是为儿女谋。
上一世,梅姨娘鼓动自己争强好胜,要拣高门,要高嫁,说那才是给她母亲挣体面。等她嫁了宁王,又常去教她如何调教妾侍,自己虽然也收拾了几个不像样的,但她寡恩无妇德的名声也在京城圈子里传开了。
现在母亲的一番肺腑之言,齐瑶听着却眼中升起了水气,泫然欲滴。
只有慈母才盼着自己女儿平平安安,夫妻和谐,最好是夫君不纳妾,那内宅女人的阴柔功夫,也能把人磨的失了心性。
梅姨娘有孕后,大老爷一直也未来对邓氏说道一二,好似梅姨娘的事并不与她这个正妻相干。
二房跟三房都袖手旁观,老太太则装聋作哑,邓氏一下子把先前要强的心没了。
若是老爷心里有自己这个结发妻子,怎么会如此行事?
她才明白,根源其实都在老爷这。
自己这辈子没想开,白白给齐家笑话。所以,她才挑今日给齐瑶讲了这许多。
齐瑶打定主意要去找她爹,不过这之前,也要把梅姨娘奇怪的有孕搞清楚。
听母亲又叮嘱了一会,她只说自己将来不嫁人。就算是宁王也不嫁。
“母亲,你的话我都听进去了,那个宁王,我从来没想要嫁给他。那些莺莺燕燕,我也不耐烦处置。再说,二哥还没定下人家呢,你也该给他打算相看了。”
邓氏今日说透了心思,直觉得心里一块大石放下了。
大姐儿出嫁后,这些话她只能跟罗妈妈说上几句,但到底还是跟女儿说更舒坦,娘跟女儿,连心肉。
仿佛知道娘的心思,齐瑶立即道,“大姐姐出嫁也不能常回来,以后母亲心烦了,就叫瑶儿来,虽不懂事,听听娘唠叨也是好的。瑶儿只当是学学日后治家的本事。”
邓氏本是要问她宁王为何总是送她礼物,见她先堵了自己嘴,便不多问了。
这个小六行事果决,比自己强。
齐瑶心里很惊讶。母亲原来并不糊涂。
上一世总觉得母亲太柔弱怯懦,没想到她今天一番话,可是真有见地。
梅姨娘能做祟,根子还是大老爷立身不正的原因。
。。。。。
什么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