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何不能下手了结了长公主的性命?梨庭居然是真的喜欢自己?被数个纠结问题困扰的白释言心绪不宁,这一日直在安王后的墓前坐到深夜,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可就连白释言也是不知自己说了些甚么,这才跌撞撞的回到了安王宫。
却在庭苑之中,遇到白释乐亦是未眠,一个人怔怔的坐在清朗月光之下。
“释乐。”白释言轻声唤他道:“怎的还不曾歇息了去?这数日,父王母后的后事,和朝中的各项事宜,都由你一力处理着,想来也是累得很了。”
“当真是累得很了。”白释乐的笑颜,不知是否因着月光的映照,看上去有些苍白虚弱:“可是大哥,这么多时日以来,我总是不敢闭眼。越到了临近眠时闭眼的一刹,越是会想起明日清晨睁眼的一刻,又要面对着这父王母后都不在了的世界,那些以前从未曾应付过的各项恼人事宜,更会不断的提醒着你,你在这世上是独自一人了。”
白释言心疼的望着弟弟——单从这一番听似语气平淡的话语,便可知道,释乐心中的纠结疼痛,是不比自己少半分了。
面对着这个世界上唯一仅剩的亲人,唯一能与他血脉相通、感同身受的人,白释言再也按捺不住,对着白释乐吐露道:“今日里,长公主来母后的墓前祭拜了。”
白释乐静静看着白释言,并没有白释言预想中的跳脚。他只是平静的等待着白释言接下来的话语。
“我亦是在场。”于是白释言接着说道:“本有机会,却没能杀了她。释乐,你说,为何我下不了手去?”
看上去陷入了一番沉思的白释乐,暂且没有答话。
“你可是对我失望?”白释言惨笑着问道。
白释乐摇摇头:“或许,大哥,你心下亦是清楚,长公主她也不过是这乱世棋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而并非下棋的那一双手啊。”
“是了。”白释言亦是点头赞同:“真正操控棋局的那双手,大抵是这乱世的格局罢。”
“大哥,今日里,沛国太子周啸引来访。他眼见着天下在大宁严苛重税之下,百业凋敝,民不聊生,意欲出兵推翻其去,望与我安国形成连纵之势。”
“你可曾允诺?”听上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只不过哪怕是一向看似纨绔、远离朝政的白释言亦是明白,若白释乐允诺了这一提议,他们的世界怕是会有一番巨变了。从此,那些看似维持了表面安稳的寻常日子只会逐渐远去,握住剑的双手再也不能松开来,随着自己的心意随时去拥抱那想要抱的人。
白释乐又何尝不知?不过他的心下,却没有半分纠结,只是坚定的点点头:“想着父王母后的结局,我安国又如何能如以前一般安稳苟且?”
每每望着天上的一轮弯月,想着月有再圆之时,一家人却再无团圆的时刻,白释乐的语气总会变得悠远:“或许,早些下定决心,父王母后也不至于惨死了。”
白释言突然觉得,这悠远的感觉,就正如白释乐初次独自挂帅的那一次,孑然立于战场遥远一侧之时,听上去是那么孤独。
次日一早。顾将军府。
“迩雅。”
顾迩雅惊讶的抬起头——白释乐的声音十数年来早已是听得不能再熟了,可这包含了太多嘶哑与沉重的声调,却让顾迩雅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有些陌生。看向白释乐时,顾迩雅更是吓了一跳,他一双眼红通通的,又全然肿了起来,看来昨夜定是未得一刻安眠了。
顾迩雅不忍的问道:“释乐,你这是怎么了?”
白释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顾迩雅霎时间觉得,自己之前的惊讶都算不得甚么了。白释乐哑着嗓子,用坚定得仿佛不容任何人阻止的语气,向着顾迩雅诚恳道:“迩雅,请你即刻与我成婚。”
不止是顾迩雅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呆望着白释乐。
迩雅闺房之前的庭苑一角,那正在给顾迩雅修理着秋千架的白释言,抬起头来的面庞之上,表情也是愣愣的。
随后,连顾迩雅自己也未曾想到,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回应白释乐,而是望了白释言一眼,仿佛想要先确认他的反应。正如白释言的第一反应,也是望向了她。
在这之后,顾迩雅才想起该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本能,转头向着白释乐笑道:“释乐,没头没脑的,怎的突然间议起这事?”
“沛国太子周啸,意欲与我安国形成连纵之势,起兵推翻大宁。”白释乐道。这一句话,顾迩雅也旋即明白意味着甚么了。
“踏入沙场之前,我唯一仅剩一定要做的事,便是这一件了。”白释乐望着顾迩雅,语气里的坚定与诚挚不少半分:“此后,无论我的人生走向何种结局,我亦都能欣然接受,再无半分遗憾了。”
这样的白释乐,叫顾迩雅无论如何也不知道,该是如何才能开口拒绝他了。
旭日东升。安国朝堂之上。
安王与安王后的丧期既过,太子白释乐顺理成章继承了王位。年轻的新王所颁下的第一道政令,便是安国军队即将与沛国连纵,谋变革于大宁。
不同于那朝堂之上,丝竹管弦一并奏响国乐的恢弘声量,此时顾迩雅闺房前的庭苑里,却只是一阵几乎听不到的窃窃私语。
是顾迩雅低声向白释言询问道:“你觉着……我是该拒绝,还是允诺?”
此刻,白释言的眼前是顾迩雅至为柔软的一张脸,在清晨初升朝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