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里的朵拉就是这般,与白释言见面也好,不见也好;说些甚么都好,不说甚么也好。她的一颗心,都不会再因此纠结、像一朵皱巴巴未曾绽开的花骨朵,也不知在恶劣的环境中这一生到底还有没有舒展绽开的机会。现下里的朵拉,可是心底里的每一片花瓣都完全的舒展开来了。她第一次体悟到,原来释然的感觉是这般美好,满心里再无挂碍,甚至父汗那仍如从前一般严肃的黑脸,也意外的偶尔会显出有些可爱的神情来了。
朵拉从那释然的一笑之后,便一直觉着,整个世界都是可爱的了。
而这样的可爱,每一处都与白释言有关,又每一处都与白释言再无关系了。
觉着世界处处可爱的朵拉,脸上也就时时都带上了明媚的笑,一如她在安国时当真远离了所有压力、全无挂碍时的笑容。
但与在安国时不同的,那时的朵拉还会希冀着,自己笑得更加好看一些、总能被白释言在有意无意之间看到。现下的朵拉,却只为自己而笑。
只是朵拉全然不会料想到,这样的笑容没有落在白释言的眼中,却落尽了另一个人的眼底。
那人不是甚么王,甚至不是一位王孙贵族。他只是一个远道而来、普普通通的牧羊人,在一场风暴之中与自己的族人失散,这在草原之上是常有的事,齐兹也就按照草原的惯例接纳了他。
他每日勤勉的放牧着羊群,一颗心思全在外细软可爱的白色绒毛之上,直到——
直到他望见了那样的一个笑容。
牧羊人的名字叫做布和,在游历流浪至齐兹族领地的过程中,他的一双脚走过了很长很远的路途,虽然跋涉劳苦、性命也几次到了丢失的悬崖边缘,但布和仍然在心底感激草原上的神灵,让他拥有了这样的一段旅途,因为他的一双眼,看尽了草原上最浩瀚无垠、超越了所有想象的湖泊,也望见过头顶布满了熠耀星辰、好似能无限延展至光阴和生命尽头的夜空,那一切的一切,都能让布和的心底生出一种甚至带了一种本能恐惧的深深震撼,震撼那样的一种苍茫舒朗之感。
然而那一刻,布和突然发现,那些曾经愿意让自己付诸了生命去交换的震撼人心之美景,竟在此时黯然失色,败给了一个小小的女子,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
那样的一个笑容,才是真正让布和感受到了生命的无垠,好像甚么都是不受限制的,无论时间或是空间,都能在这样的一个笑容里无限延展,所有的美好或者悲伤,永不终结,永无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