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葛瑶和云赋俱是默默无声。宫门口有两架白塔的马车，云赋看了一眼后就随着葛瑶上了一辆。马车外厚重的帷幕拉上，就连马车夫也不能清楚后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葛瑶上了马车后才放松下来，十足没有坐像的靠在坐垫上。云赋嘴角勾了抹不引人察觉的笑意，把葛瑶往自己的怀里揽了点。葛瑶眯起眼睛，红衣映衬下明艳又慵懒。
两人很久没有说话，云赋半闭着眼睛养神，葛瑶则没有骨头一般靠在他的手臂上。半晌后葛瑶才悠悠开口：“彦初那个小子……倒是我小看他了。”
云赋睁开眼睛，鸦翅一般乌黑的睫毛扇动两下，温声道：“我倒觉得挺正常，大姐当年也是掏心掏肺教养他的，有点心思也正常。为君者如果太过软弱，难免被臣子左右。彦初帝毕竟年纪不大，这一次，看样子最主要是没把握住分寸。”
“……也是，”葛瑶轻声道：“我今天是气昏了头，心心念念想的全是以前那件事，要不是你来了，单独对上彦初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云赋今天来，一则说明了白塔的态度，但确实也压制住了葛瑶那一有事就刨蹄子的脾气。
“他想制衡没有错，”云赋道：“只是有时候想要制衡得太过，闹到最后反而是被人当成了武器，看似是把握自己的权利，实则在履行他人的想法。”
“先帝……太始帝之所以能在国家危难，存亡一念间的时候还念念不忘，打压白塔，我倒觉得不是先帝本意，更多的是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
葛瑶沉吟道：“要是单纯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说，太始帝的做法无疑非常愚蠢。清平时节，良弓藏自然无妨，然而外面豺窥虎伺，还要这么做就是自绝后路了。”
“是，如今彦初并不至于这样，我想大姐自小对他耳濡目染，也清楚这些弯弯绕绕……大姐最是精明的。”
阿醉在京中掌朝政十多年，一手抚养彦初帝长大。她为人看似恣意妄为，成天饮酒作乐。但要是真把这十年来的朝局好好看一遍，就不难发现在那样本该步步维艰的乱政中，阿醉能够把朝局维持在一个动态平衡的局面有多不容易。
当时阿醉在白塔扶植彦初帝上位后，主动提出自己教养尚还年幼的君主。本来云赋并不是很赞成，毕竟在一团糟的局面还抚育幼主从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更何况当时阿醉的身心状况也令人担忧。
但阿醉力排众议，最后不仅将朝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还将幼主一手养大，不敢说关系密切到插不进一根针，然而到底还是将自己的观念与为君者的责任潜移默化传输进了彦初的脑子里。如今看来，当时的阿醉，可能就是在为今日铺路。
直到现在，阿醉自知身为白塔祭司，她对彦初的影响太大未必好事。更何况正如俗话所说，孩子大了不由娘，她在京城反而容易引起彦初帝的逆反心理。索性一走了之，但即便如此，她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功成身退了。
“大姐是天生的政治家，”云赋感叹一句：“即便是我，也得说大姐的大局观，控制能力太强。她现在情绪不好，加上彦初帝也不小了，所以才出走散心，不然……阿瑶，你在政治上的敏锐程度确实有待提高。”
葛瑶从小就是暴力活泼分子，当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但要细细磕起来，和阿醉的差距也摆在那儿，一对比确实看得到差距。她的主要作用是作为大梁的刀，长刀所指，所向披靡。但在细致的事情上，也只能说是应付，甚至称得上焦头烂额了。
说一句掏心掏肺的话，她老人家回京城之后，自个儿忙不算，就连云赋的工作量都差不多增加了一半，生怕这位做错了什么事。
“怎么，你这就嫌弃我了？”葛瑶眼角一挑，带着几分纵横捭阖的气息出来：“这是要我再回北疆打仗，省的把你……哼！”
她哼出了个九转十八弯出来，意蕴之丰富在音调中得到充分体会。
“我哪里敢，本来不过便是术业专攻，可没说你不如大姐，”云赋纵容笑道：“再说，你回北疆做什么？当时可就是你自个儿的大哥要求过去，把你给派回来的。”
北疆如今驻守的是葛瑶的大哥——一母同胞的亲哥胤天君葛铮。这位去北疆，老实说三分是为了让葛瑶回京，七分则是聊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想跟那边的和宁腻在一块儿。
真是重色轻……轻妹的典范。
葛瑶黏腻的又哼了声，声音中不自觉得带了点甜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撒娇意味。云赋垂目看了她一眼，把她又往自己这儿挪了点，打开厚重的帷幕，低声吩咐马车夫：“先别急着回去，在路上多兜一会儿吧。”
马车夫……马车夫也是他们白塔的自己人，自小也算是和葛瑶云赋一起长大。众所周知，长辈们不知道的事一般在同辈之间都不是秘密，葛瑶和云赋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咳，关系，在马车夫眼里也挺一目了然。
而在路上多兜一会儿，这是广大群众多么喜闻乐见的事啊，足够引起不少旖旎美好的想象脑补了。
马车夫精神抖擞道：“好嘞！保证不到晚上我们不会白塔！大祭师放心！”
云赋脸上表情凝固片刻，葛瑶撑不住大笑，欣赏了一会儿云赋百年难遇的难以启齿表情后，自个儿也探出头来。
“王八羔子，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赶你的车去，给我老老实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