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侍郎闻言,略翻了翻眼皮,莫以为这样恐吓他他就会怕。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季王爷半个岳山。遂提了些声音,豪迈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若所查非实,微臣愿一身担责。”
老皇帝点点头,道:“那便传证人罢。”
太子一愣,不是说匿名举报吗,何来的证人?
便在此时,一人自殿外虎步而入,行至圣上面前,跪地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参见太子殿下。”
老皇帝眼含精光,道:“孟少卿,你可知污蔑亦是重罪?”
孟少卿跪着未起:“臣知道,圣上可传周榜眼前来对质。”
耳听着老皇帝摆手叫人去传周榜眼上堂,太子殿下才晓得今日这是一场专为他准备的鸿门宴。
但那又如何,上回自有刘志生一人顶罪,如今亦可推至刘尚书头上。便是刘尚书看在他女儿的份上,定也会担下这罪责。思及此又暗恨季云疏,妄图以此拉他下马,未免太过小看他。
周榜眼是由着太监搀进来的,脸上仍是青紫难当。
进了殿,给老皇帝跪下,行了礼之后却并不答话,蔫了吧唧跪在地上也并不起来。
何侍郎从袖中拖出一份残破卷宗,递给皇帝。孟少卿适时俯首道:“圣上,周景此人文才虽不俗,但绝无三甲之能。他亦是平江籍,家中贫寒孤苦,只有一位孤寡老母。然微臣前些日与同僚茶楼宴请,却见他春光满面大宴同窗学子,排点戏子出手阔绰豪气。”
何侍郎接口道:“是矣,微臣不才,今科学子虽人数众多,但个人籍贯与来历自在心中有一番点当。当即便起了疑心,叫人私查了一番。”
言到此处却停了,略翻了眼皮看了眼圣上,似在斟酌。
皇帝端坐上首,威势逼人:“接着说。”
何侍郎垂首道:“后经由孟大人一同,竟查出那周景与尚书大人有所往来。周景在今科士子中谎称自己乃是二月入得京,但有人曾瞧见他年前,曾偷偷从尚书府后门溜出。因涉及上首,微臣不敢多言,只暗中着人翻查围试卷宗档案,昨晚方的证据,今日便未曾耽搁,前来禀报。”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半刻,众人只听老皇帝压着声音道:“王福,传刘尚书。”
王福微一迟疑:“尚书大人似乎还在府里头禁足养伤呢。”
老皇帝握着手中的朱玉笔,强忍着摔砸的冲动,压着怒气道:“去告他,爬也要给朕爬到这殿上来。”
王福额冒冷汗:“是。”
太子殿下悄悄闭了闭眼,心痛自己一招未成反致失。圣上精政清明,朝中他除了岳丈刘尚书,再无忠党。那些个两面三刀的朝臣眼看着是支持他的,实则无不是在观望保身。如今老皇帝年近花甲,却一直身体硬朗,更是没得半点放权让位的心思,反而对他处处压制。季三向来得皇帝太后的宠爱,他如何能不为自己谋划打算。那周景虽家境贫寒,但却一人变卖祖产带着孤母上下打点投于尚书门下,这等谋求上位又好拿捏的人,正是趁着科举一朝收入手下的好助力。奈何,半路叫人搅了局,还平白失去了岳丈这方靠山。
太子殿下越想越憋闷窝火,却又不敢表现丝毫。
刘尚书头裹伤带,哼哼唧唧叫人搀扶了进来,装模作样地给圣上下跪行礼。若是往常,圣上定会体贴他免了这等礼节,但今日,圣上愣是一字未吭,眼瞧着他敦实的跪了下去。
刘尚书心头一凛,跪的笔直了许多。
皇帝错也不错盯着他瞧了半晌,才道:“刘爱卿,朕记得,你今年亦快满六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