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进入麦天,孙泉源不敢怠慢,第二天早上起来,吃过饭,依照队长多麦的吩咐,骑车先去市砖瓦场一趟,询问草苫子的事情。砖场办公室人回答,仍是有多少,要多少:秋来连阴雨,砖机里扎出来的砖坯,都要用草苫子遮盖风干。这要使用很多草苫。那草苫子是多多益善。

再次询问,也就吃了定心丸。孙泉源算计着:七天之内,麦子收到场里。接下来就得锄玉米,锄棉花。白天去地里干活,晚上业余时间,要抓紧时间多打草苫子。两手不闲,就能来钱。既然人家砖瓦场说了,这草苫子有多少,要多少,那就应该派人再下东滩,赶快再去置办蒲草,利用大队木船免费运到沟口,分到户家手里。这样的储备很有必要,免得人家催要草苫子的时候,手里没有蒲草。

早先就听船工说,若是秋来,大河上游雨少,大河缺水,必定就断了航道。到那时再想让大队船只去运蒲草,那就不可能了。这些事情都要早抓,不可推迟,迟了谁知道上游下不下雨?大河会不会断流?这还没人能推测得了。

心里这么想着,回到家,跟母亲说:“我吃了午饭就走。乡里事情很多,需要我去干呢。”

孙泉源母亲是城市妇女,从没在农村待过,不知道农村麦天有多忙活。为了孩子进步,大热天里,她心疼孩子,也没有阻拦孙泉源往乡里走。但她却有礼数,交待孙泉源说:“你就是走,也得去世红家跟人家世红打个招呼。只回来一天就走,这是给汽车赶快,让人们还觉得你一个下乡学生,去接受再教育,还能忙得火烧屁股。让人听着就可笑。人家乡里贫下中农,离开你们,人家都不过了?真要是你们知青有那么重要,世红也就不会待在家里不走了。”

孙泉源听得母亲这么说,呵呵笑了。知道这种事情跟母亲没法说清楚。说清楚了母亲也不会明白。因而敷衍说:“这是麦天,乡里忙成啥样,你不知道。至少得忙十五天。麦子收到场里也就没有那么忙了。——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不用去世红家。昨晚我就跟世红说了今天要走。她说她来送我,我说不用了。我是这么说,她来不来送我,我也不知道。她说我一个人在车站等车太寂寞。她要来陪我去车站,被我拒绝了。谁知道她来不来呢。”

话刚落音,听得过道里传来甄世红的声音:“我说陪你去车站,我就一定会来。骑车带你去。你再拒绝,我就生气了。”说着呵呵笑,已到门边了。

孙泉源母亲听见甄世红这么说,满脸也是笑,说:“其实他是想让你陪他。你没来,他心里不痛快,心里想让你来陪他,嘴上又说不出来,总觉得不好意思。嘴硬。说是不知道你来不来,其实心里已经着急了。那你俩就快去吧,看能不能赶上这趟车?”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粮票和钱,递给孙泉源。孙泉源没再多说,接过粮票和钱,放进口袋里,也不让甄世红坐下喘口气,冲着甄世红说:“别再耽误事儿,咱俩走吧。”

甄世红跟孙泉源母亲说:“我送他走了以后就不再拐回来,直接回家了。”

孙泉源母亲笑:“回家还看你的书?该休息也得休息,别累着了。”

于是,送俩孩子出门,看着孙泉源带上甄世红,骑上甄世红的车走了。

两人到车站,往他们村里去的车早走了。到县城去的车还没发。孙泉源说:“往村里去的车是等不及了。往县城去的车,先坐上走吧。那车路过公社。到公社下来,万一往东边去有拖拉机,趁上回村也可以。”

甄世红说:“到公社下来,顺便还能去问一下尤继红上学的事情,这是一举多得嘛。”她说这话的语气平平的,是关心,是嫉妒,孙泉源听不出来,没法接腔,心里直犯嘀咕。

孙泉源生怕两人因为这话叨嘴,只好跟甄世红说:“这一上车就得坐一路,到路上想上厕所,那就麻烦了。现在我先去腾腾仓,你在这里等着我。”说着朝厕所那边走了。

从厕所回来,不见了甄世红。心里正琢磨是否甄世红心里膈应,没有吭声走了?朝车站进出口方向一看,甄世红骑车从门外飞也似过来了。到跟前,刹住车。这时孙泉源才看见车把上挂着一麻纸包。甄世红把那纸包取下来,递给孙泉源,说:“我给你买了斤鸡蛋糕,万一没有回村的车,饿了还能垫一垫。”眼神里带着怜爱。好似孙泉源很冷,她想把孙泉源揽到怀里暖一暖。

望着甄世红那表情,孙泉源心里暖暖的。脑子里闪过一念:“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又是我小心眼儿了。”

发车了。孙泉源从车窗里跟甄世红招着手。此时甄世红心里是咋想的,孙泉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里暖暖的,有种对甄世红心疼,怜爱的感觉。或许这就叫感情?他懵懂。车,出站了。甄世红望着车,招着手,还在原地站着。

风驰电掣。翻过山,到了公社。孙泉源下了车,肩上背着绿挎包,包里装着一斤鸡蛋糕。公社里没人,都下去帮助生产队麦收去了,值班的还是只有秘书一个人。看见又是孙泉源,秘书笑了:“不会是又来问尤继红上学的事情吧。问也没用,要想有消息,至少要到麦罢以后。”

孙泉源也是冲着秘书mī_mī笑:“谢谢!谢谢!让你萦记了。有消息给我们大队打电话吧。”

秘书笑:“有消息,一下子全公社推荐上去的学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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