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源听着由不得也笑了。
到沟里先把两根电缆捋顺接起来。然后把水泵拉到井边,溜井里。接下来把那电缆接到电闸上。推上闸刀,那井水从皮管子里哗哗冒出来。六吋粗的口径,只一会儿工夫,那抽水机喷上来的水,就让牲口粪池满满往外溢清水,直溢得牲口园里几乎遭水灾。再抽一会儿牲口园就会成大海。连忙拉闸收电缆。
转眼工夫,这一下午的活已干完。日头还高。时间还早。接下来要去干什么?明天就正式开镰割麦了。那一忙就得半个月。这半个月一定是忙得团团转。以后十五天都没工夫,何不趁现在这工夫朝公社跑一趟,给甄世红家那熟人打个长途电话,打探一下尤继红招生这事情?
于是他笑着跟尹冬梅说:“冬梅,把你家自行车推来让我骑一下,我得去公社跑一趟。你把电缆给尤继红那队下送去,你就可以回家办你的事情了。咱用水泵抽水,不是比那绞水快嘛。任务完成了,你就回家歇着吧。咱们今天这活干完了。”
尹冬梅一听这是好事情。连忙回家给孙泉源推来自行车。孙泉源和尹冬梅联手把队里的电缆盘起,连水泵一起收库里。又把借来的电缆装车上。孙泉源让尹冬梅推上自行车去街里。尹冬梅不推,执意赶驴拉车去还电缆。孙泉源只好骑车跟过去。还罢电缆线,尹冬梅赶驴拉车回沟里。孙泉源则骑上自行车,出了寨门,顺着马路拼命蹬,一路生风,直奔公社而去。
到了公社大门口。跳下自行车。推车进入公社大院。眼见公社团高官浩仁的办公室门开着。推车直接走过去。浩仁见他满身都是汗,连忙给他倒杯水。孙泉源一口灌下去。问:“浩仁哥,尤继红招生那事情可有消息?”
浩仁说:“听说这一批学员录取,县里已经通过,手续已经转到了市里。到市里到底咋样,也就不知道了。或许没问题,若有问题,这边应该有消息。”
公社团高官是从沟里出去的,平时也都是“浩仁哥,浩仁哥”的叫,况且他还骑车跑上几十里,给尤继红传递过消息,也算得上是知近人。孙泉源便跟他交了底:将甄世红家熟人关系,有人家电话号码,担心能不能帮忙这事儿说了个透彻。
浩仁一听,没加考虑便说:“既然有这层关系,那就去街里邮政所的长途机上挂个电话问问去。他要真办事儿,他一定能记住尤继红的名字,他会给个实消息。这也不是啥秘密,他也用不着糊弄你。他若不办事儿,你即便说上尤继红的名字,他只怕还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呢。单这一声问,他帮没帮忙,你心里就有底。”
孙泉源一听,这话说得有道理,管他咋说,先打个电话问问再说,哪怕不行,心里也先有个底。于是告别浩仁,推车出了公社大门,来到隔壁邮政所门口,锁好车。抬脚走进邮政营业所,向营业员说明情况。营业员是个男的,看着也是男子汉一个,说出来的话却是小里小气的,让人觉得他不男人。他居然说:“这长途电话打着可是相当贵。就咱公社这地界,一年打这长途的也没几个。近些日子,这长途电话倒成了好生意。都是你们知青打的。都是打到市里问消息。打这长途,你可是得长话短说,这是按分钟算钱的,那可是老贵了。你可是得招呼着你口袋里的钞票,够不够得上打上三五分钟的。”
孙泉源笑说:“我拿有五块钱,真不行,我去公社大院借。大院里我有熟人,这钱是不会欠您的。”
那服务员说:“那就好,那就好,电话一接通,就开始记费了。你要长话短说,别说拉杂话,那样就更费钱了。”
孙泉源诺诺应着。看着那营业员推上墙上那小闸刀,只听那营业员说声:“拨号吧。”
孙泉源照着单子,哗啦,哗啦拨起来。还好,一下居然拨通了。对着话筒,自报家门,又问一声:“甄世红跟你说的尤继红,她那事情咋样了?都录取了。甄世红是医学院,尤继红是师范学院,都录取了,麦收以后下通知。叔,谢谢您,谢谢您了。啊,是,我就是世红的男朋友。再见,再见。谢谢了!”
一结账,三块钱。这三块钱花得值!这电话打得让人心里美!这电话打得让人舒服又畅心!
去公社大院跟浩仁哥说一声,就回大队吧。浩仁也是替甄世红和尤继红高兴。又喝一杯水,跟浩仁哥告别。骑上车走了。
骑车悠悠。来到尤继红住的地方。站下扶车,等待尤继红。尤继红还没下工,那就站在胡同口等一等。人们都下工回来了。站在寨里的胡同口等人,显得那么另类。
东边和头顶上的天空湛蓝,像无风的大海一样平静。西边天际呈金红色,金霞红霞齐放,耀人眼,给人以豪迈的向上的激情。这金霞,这红霞,这藏在金红色霞光里的太阳,正向人们宣讲着:明天,天更好;明天,天更晴。这是抢收时节的好时光。孙泉源只为尤继红高兴,他要给尤继红报告喜讯。尤继红还没下工,天色还亮,只是已近黄昏。他盼望着在黄昏之前下工回来的人。他要告诉尤继红:这是天上的喜讯,这是人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