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做吧。】
【我把心脏交给你。】
悉悉索索的水声将沉睡中的少年唤醒。
还残留着一点水汽的细长睫毛微微动了动,浅浅的碧绿色从睫毛的缝隙中渗透出来,或许是因为不久前被水浸透过,那睁开的瞳孔透出几分沁人的清亮,像极了一双沾染着露水的漂亮的碧绿色宝石。
一手撑在柔软的床铺上,睡眼惺忪的艾伦撑起上半身,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然后抬眼神色迷糊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薄薄的毛毯披在他身上,将他的身体包裹得暖暖的,虽然没穿着外套,但是身上穿着的显然是外出的衣物而不是睡觉时该换上的睡衣。
好像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那么他是在外面睡着了?
少年迷迷糊糊地想着,一边又忍不住抬手揉眼。
怎么回事,眼睛又涩又酸的……
总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一想到这里,艾伦揉着眼的手指就是一僵,他使劲甩了甩头,想将刚刚闯入记忆中的那个梦境甩掉。
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一把将还披在他肩膀上的毛毯扯下来,两脚落下地去,嘴角掠过一抹自嘲的痕迹。
利威尔兵长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自己这个梦也太不靠谱了。
一想到自己在梦里哭成那种样子,艾伦顿时又气又恼。
太难看了!
他不爽地想着。
就算是做梦也不能让自己变得那么没出息!
坐在床上的少年懊恼了好一会儿,那唰啦啦的水声突然地停止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他抬头向那扇虚掩着门的浴室看去。
白色的雾气隐隐从门的缝隙里渗出来,带着几许热气,也将那一点门缝掩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翻腾的雾气中的人影。
“三笠?”
艾伦喊出了此刻最后可能待在他身边的人的名字。
嘎吱一下,在艾伦的喊声刚刚落音的瞬间浴室的门突然大敞,沸腾的白色雾气像是泄堤的洪水一般陡然间喷出,它们争先恐后地从充斥着滚烫水汽的浴室里冲出来。
一个身影随着白色雾气地散开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雪白色的毛巾搭在那稍显削瘦却一块块韧性肌肉分明的肩膀上,濡湿的黑褐色发丝紧紧地贴在线条坚韧的脸上,湿漉漉的发梢还在不断地向下滴着水。
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抓住雪白毛巾的一头,随意擦拭了几下还在滴着水的发梢,于是那额头附近的头发都被弄得乱糟糟的,不少发梢凌乱地上挑了起来。
男人的上半身是赤|裸的着,一条条面目狰狞的疤痕横七竖八地遍布其上,好几处还在向外渗着血水,有着已成诡异的黑紫色隐隐有向着骨肉深处溃烂的迹象。最狠的一处是右肩一处像是被利器剜出来的伤痕,深得厉害,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在血肉中露出,看起来触目惊心。
那一处剜出的伤痕与其说是被什么弄伤的,倒不如说是被自己连皮带骨挖出来的,还泛着新鲜的血水。
坐在床上的少年呆呆地看着那个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男人,整个人竟像是傻掉了一般。
是梦吧。
我肯定还在继续做梦!
艾伦双手猛地抱头,手指用力地抠进头发深处。
他的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的刺激让自己从这个诡异的‘梦’里苏醒。
现实中的兵长绝对不可能说出那种话!而现在的他也绝对不会做出那么没出息的事情!所以不管是开始还是现在绝对都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做梦!
没错!全部都是梦!
那个利威尔兵长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一个东西迎面抛过来,艾伦反射性抬手一把接住。
一个白色的小药箱歪在他的双手之中。
“搭把手。”
男人还带着几分沙哑感的低沉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就在离他极近的地方,让他陡然一惊,本能地抬起头睁大眼向对方看去。
啪嗒一下,一滴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是从站在他身边微微倾身的男子下巴上滑落的水滴,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一道难看的疤痕从男人的下颚一直延伸到颈部,只是再稍微偏一点,就是动脉血管的位置。疤痕很深,显然已经结疤了很久,但是那蜈蚣似的丑陋疤痕显示出这个伤口当初深到怎样的程度。
刺眼的雪白绷带缠绕在利威尔的左肩上,在艾伦努力想要把自己从‘梦’里弄醒的时候,利威尔已经将不久前才剜掉烂肉的最严重的伤势自己包扎了起来。
那个抱着药箱的小鬼仰着头,一双翠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傻了一般看着他。
利威尔低低地吐出一口气,他直接在床上坐了下来,背对着艾伦。
艾伦本来还怔怔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一片血色让他一惊。
多年训练兵生涯和多次在战场上的经验让他在看到那道血淋淋的伤痕的瞬间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掀开药箱,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熟练地拿出棉布喷上消毒的酒精然后用力按在近在眼前的伤口上。
在喷满了酒精的雪白消毒棉布按上去一瞬间,艾伦感觉到手指下肌肉陡然紧绷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放松过来。
士兵用的消毒酒精和普通市民不一样,它完全只考虑效用以及廉价而从不考虑使用者的感受。所以虽然消毒效果很好,但是刺痛感却非常厉害,一按上去简直像是火烧一样。就算是艾伦自己,用的时候也会疼得忍不住喊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