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那个时候,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胸口被斧头撕裂,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那个时候,在记忆中比任何人都还要温柔胆小的妈妈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一把抓起地上的水果刀对着那群男人冲了过去。
那个时候,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那群男人杀死了她的亲人。
自始至终,她都是浑浑噩噩地坐着,目光呆滞一动不动,任由那个人将自己一把扛在肩上。
她的身体整个儿翻了过来,漆黑的发掠过她漆黑的眼。
全身的血液都仿佛流入了她倒着垂下来的头里,让她的头一阵一阵地胀痛了起来。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不知从何而来的嗡嗡的轰鸣声在脑海中翻滚着咆哮着,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父亲和母亲身下的那一滩血迹的艳红色调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的视线全部染成了血色,再也看不见其他。
直到那个男孩的出现——
在那一片几乎要把她逼疯的艳丽至极的血红色中,男孩的瞳孔突兀地出现。
湖水般清澈的明亮的碧绿之色。
它就像是在火焰中灼烧的翠绿宝石,在那片让她窒息的血色中,它美丽得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恍惚中那倒在血泊中的妈妈模糊的影子渐渐散去,女孩所看见的,仍旧是那个已经遍体鳞伤却仍旧倔强地咬紧了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的男孩小小的身影。
沉重的靴子又是狠狠一脚正中他的胸口,他张嘴咳出一口血来,唇已经惨白得厉害。
男人一脚接一脚毫不留情地狠踹和踩踏让他瘦小的身体此刻已是伤痕累累。
半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让此刻只能任由人殴打的男孩显得狼狈之极。
唯独那一双碧绿的瞳孔,在黑暗中依然发出亮得渗人的锐利光芒。
无论遭受怎样的虐待殴打,男孩依然死死地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认定的敌人。
记仇的幼狼狠狠地盯着它的仇人,不死不休。
肆无忌惮的施虐者莫名地心口发寒。
明明此刻在他脚下的只是一个被他掌控住的任由他施虐的小孩,可是那双狼一般的眼睛和不远处同伴躺在血泊里的尸体都让他头皮发麻。
他骂了一句脏话,朝男孩吐了一口唾沫,俯下身来照着男孩的脸毫不留情地就是狠狠一拳。
那双大大的碧绿色眼睛和盯着他的目光都让他极度不舒服。
一把揪住男孩的领口,他又狠狠甩了对方几个耳光。
紧接着,他压在了男孩身上,直接用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男孩的脖子。
弄死这个小子就好了!
只要弄死这小子,那讨厌的眼睛就不会再睁开。
死人就不会再用那种渗人的目光盯着他看了。
平头的男人想着,面目狰狞得厉害,狠狠地加重了掐着孩子柔软的脖子的力道。
被勒紧的脖子的骨头不堪重负隐约发出咯咯的响声。
窒息和脖子几乎要被勒断的痛苦让孩子的小脸整个儿都扭曲了起来。
大大地张开的嘴却吸不进一丝一毫的氧气,使不出力气的手因为痛苦而拼命抓着那勒着自己脖子的大手,却只能无力地在男人的手背上留下浅浅的抓痕。
男孩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清晰地倒映在三笠一点点变得清亮起来的漆黑瞳孔中。
住手……
女孩蓦然睁大眼从地面爬了起来。
不要杀他。
她脚步蹒跚着向前走去,然后,越走越快,然后,越跑越快。
放开他啊!!!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男人的一只手臂拼了命想要将那只掐着脖子的手拽开。
如果连他也在她眼前死掉的话——
三笠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
发觉自己的左臂被女孩死死拽住的男人再度发出一声咒骂,猛地一挥手,将她整个人都狠狠地甩了出去。
后背重重地撞在一颗粗大的树干上,强烈的撞击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的身体软软地顺着树干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三笠抬起头,漆黑色的瞳孔突然猛地一颤。
她的脚下是一滩蔓延的血色,她恰好被甩到了那个最先被割断脖子死掉的男人身边。
那个杀死了她的亲人的男人的尸体躺在她的脚下,一只沾染了鲜红血迹的小刀在男人的手中闪着锋利的寒光。
脑中在一瞬间回放过眼前死去的男人喉咙被割破的场景,下意识的,三笠一把将那只小刀抓住站起身来。
锐利的刀尖对准了那个仍旧狠狠掐着男孩的脖子看都没往她这边看一眼的平头男人的后背。
抓着小刀的右手颤抖得厉害,让她不得不将左手也抓了上去。
可是哪怕是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她手中染血的小刀也抖动得厉害。
她微微张着的唇因为恐惧而不断抽搐着。
做不到的。
三笠想。
不可能做得到的。
她漆黑色的瞳孔颤抖着,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僵硬的腿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做到的啊!!!
然而——
突如其来的,或者该说是理所当然的,长时间陷入窒息的痛苦的男孩闭上了眼。
因为疼痛而眯成细长缝隙的眼中碧绿色的光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
三笠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缩。
倒映在她眼底深处的那个男孩的手掉落下来的瞬间,她眼中的这个世界的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放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