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把你那边的医师叫个过来,再帮我检查□体。”
利威尔撩到桌子上的腿放下来,漆黑的长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随手将快见底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细碎的黑褐色短发散落在包裹着他一只眼的雪白绷带上,他抬起头,仅剩的左眼看向韩吉。
“怎么了?哪里的伤口出问题了?”
“啊啊,有时候会突然就痛起来。”
“嗯?怎么个疼法?如果一直都在疼的话一开始就要说出来啊。”脸上的笑意微敛,韩吉的神色稍微认真了几分,“利威尔,万一伤口发炎就糟糕了。”
“不是伤口发炎。”利威尔皱着眉说,“那里没有伤口,只是有时候突然就会发作,感觉像是被刀子刺到,一阵就会过去。”
“这样么,我先看看。”
韩吉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很自然上前伸手撩开利威尔一边的额发,查看了一下她的同僚包扎在头上的绷带是否有松开的痕迹。
“你的头之所以会时不时地感到阵痛,大概是因为你总是要去回想过去的事情。”她说,“利威尔,我知道你很想尽快把忘记的东西都想起来,但是这样只会欲速而不达,别多想了,顺其自然比较好。”
“不是这里。”
褐发的兵士长不耐烦地一把打开念叨着的韩吉的手,那被韩吉的手撩起来的黑褐色的细碎短发登时散落了他半边的颊。
他说,“是胸口。”
房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那么一瞬。
女性分队长的目光似乎也顿了一瞬。
只是那厚厚的镜片戴在她的脸上,挡住了韩吉大半的脸,也挡住了她顿了一瞬的目光。她站在那里,带着几分锐利神色的眼透过镜片注视着利威尔。
她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胸口?”
她问。
利威尔点头。
韩吉没有再吭声,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利威尔。
半晌,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俯□来。
她伸出手,食指轻轻地点在她的同僚的胸口。
“……觉得刺得疼的地方,是这里吗?”
韩吉低声说,她镜片后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利威尔,透出几分诡异和幽暗的色调。
她的手指用力地戳在利威尔胸口,微微偏左的地方。
她的指尖碰触到的地方,透过雪白的衬衫,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东西有节奏地跳动着的痕迹。
“啊啊。”
韩吉沉默了一瞬,她盯着利威尔,目光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一般。
“那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疼痛感会发作?”
她问。
皱着眉的兵士长没有回答,只是韩吉清楚地看见了,不知道是本能地还是无意识地,利威尔的目光向着窗外瞥了一眼。
突然屏住了一瞬的呼吸让她按在利威尔胸口的指尖没来由地抖动了一下。
她猛地收回按在利威尔胸口的手指,向后退了一步,因为退得太急以至于脚后跟重重地踢到身后的方桌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利威尔抬起头看她,细长的深褐色瞳孔微微眯起,越发显得锐利。
“问题很严重?”
他盯着韩吉问道。
“嗯?为什么这么问?”
韩吉下意识咧嘴一笑。
“……你现在的表情很难看。”
“……”
韩吉没有回答,她又咧了咧嘴,似乎是想要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笑一下,可是她的嘴角僵硬地翘了翘,终究还是成了不成形的弧线。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行为。
“……是吗,很难看吗。”
调查兵团的分队长如此自言自语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是啊……”
她低下头,厚实的镜片遮挡着她的眼,挡住了她眼底几分低沉的神色。
她说,“对不起,利威尔。”
“什么?”
“不……只是觉得……”
不道歉不行。
无论是对那个孩子,还是对利威尔你……
不是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到底有多么残忍,而是用‘为了人类’诸如此类伟大的理由给这种残忍的行为披上了华美的外衣。
【韩吉,你该明白,为了人类的未来,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丢弃。】
是啊,埃尔文,你说得没错。
如果是为了人类的未来,我们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但是作为被我们要求舍弃掉重要东西的那个人,是否会认同这一点……谁都不会知道。
无论用再怎么冠冕堂皇和华美激昂的词藻去掩饰,也无法掩盖住我们擅自替利威尔决定舍弃他最重要的东西的事实。
【不用告诉利威尔多余的事情,那样只会妨碍他的判断。】
只要身为调查兵团兵士长的利威尔还在,那就足够了。
至于会宠着那孩子的利威尔是否存在,那并不重要。
在埃尔文和她的命令之下,所以利威尔班的成员们在将利威尔失去的记忆告诉他的时候,彻底隐瞒了关于那个少年的存在。
为了将那个孩子的痕迹彻底地从利威尔的过去抹去。
可是……
哪怕记忆已从脑中消失,跳动的心脏却是永存。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
鉴于哀嚎遍野,我这几天会尽量日更。